这里面除了那些秦欢的小件周边,还有几个叠在一起的皮革笔记本。
是钟念做的剪报。文字和照片和谐地排列在一起,缀以花边和制作者偶尔写下的短短寄语。从高中秦欢出道开始,能找到的所有关于她的报道都在里面,后面纸媒没落,网络媒体兴盛。钟念还会特意挑拣网上比较有意义的信息打印出来。
最开始,这只是备考之余排遣压力的行为。
那时钟念每次看到秦欢的消息,就像有个坚而不摧的旗帜立在前面,让她短暂地从对未来的迷茫里挣脱,徒然生出些许美好期许。
后来……和练字一样,某个行为坚持的时间久了,放弃似乎也成为特别可惜的事。
持续到现在,已经是种习惯。
钟念总是否认是秦欢的粉丝。她怀抱的不仅是憧憬,那太遥远又太纯粹,她拥有的,是更私人、充满占有欲的感情。
但偶尔,她又觉得自己和粉丝没什么不同。
她们都是站在台下的人。
钟念对着皮革封皮上的花纹出了会儿神,没有翻开,而是把它放回抽屉里,重新锁起来。
这种每一页都充满单方面情感宣泄的东西,能带来的只有沉重。不适合作为生日礼物。
钟念没能决定送什么。
她的电话响了,是个陌生来电,那头的男人声音听起来还算年轻,话音里带着一点犹豫,“你好,请问是郑维武的家长吗?我是回声琴行的老师……”
钟念听到这个开场白还愣了片刻——通常来说,这应该是她和家长打电话时说的话。
“我是他的老师。”
立场颠倒,钟念反应了一会儿才接话,“有什么事吗?”
那人对她的身份并不意外。听她有要管事的意思,松了口气,和她讲明联系的原因:
郑维武在琴行上课,课程结束后约好来接的家长却迟迟不见踪影。现在琴行的工作人员都要下班了,总不好把他关在里面,但家长留的联系方式一个都打不通。教他的老师只好问小孩有没有别的长辈能联系,结果就打到钟念这里来了。
说到最后,那位钢琴老师忍不住抱怨:“你说怎么还有这么不负责任的家长?自己孩子都能忘记,我真是头一回见。”
钟念:“……麻烦你了。那我去接他吧。”
琴行离钟念住的地方不算近,她开车过去,到地方天都黑了,琴行也早就关门。
那个钢琴老师带着郑维武在附近的奶茶店里等。小孩比较懂事,大概知道自己给她添了麻烦,喊人时带着些迟疑。
“……钟老师。”
“嗯,等久了吧。”
在小孩子眼里,老师和警察一样是天然可信的求助对象。
这种家长不靠谱的学生,钟念没法甩手不管,但也不太会安慰人,想了想伸出手让他牵,放缓声音说:“走吧。记得家在什么地方吗?”
郑维武连忙点头,“记得的!我知道在哪,我还有钥匙。”
他拉住钟念的手,手心湿湿的发热。
钟念直觉不对,仔细看他的脸,果然有些不自然的晕红,再一摸额头是烫的……发烧了。
钟念庆幸自己赶过来了。
这种情况她也不放心把人送回去,家里没人怎么办呢?直接去了医院。
医生给开了药和两瓶点滴,还说回去要观察情况,有可能反复。再打家长电话,还是打不通……钟念给秦欢发了条消息说明情况。她已经做好挂完水还联系不到人,把小孩带回家或者在医院陪一夜的准备了。
大晚上的,医院里打着空调,温度不算太低,但还是冷。
郑维武在病床上睡着了。钟念在旁边看着他的吊瓶,中途出去接杯热水,回来就在病房前见到个戴着口罩的可疑人士,正猫猫祟祟地往里面张望。
“……”
钟念无言,心如止水地走过去地喊她,“秦欢。”
秦欢完全没被吓到,甚至瞬间站好回过头,诧异里带着一点惊喜,“秦欢?在哪……是你啊钟老师,别吓我。”
真不愧是她。
钟念问:“你怎么过来了?”
“来探望你啊。”秦欢说的像是她住院了,“吃饭没有?”
“吃过了。”
钟念就算忘记自己要吃饭,总不会忘记郑维武。外卖盒子还扔在医院的垃圾桶里呢。
秦欢特意过来陪她,钟念还是有点意外的。
但她肯定没有贴心到记得带件外套过来,自己穿的都是无袖衬衫,比钟念还不耐寒。
病房里有其他人在休息,没法聊天。两个人坐在陪护椅上各自看手机,秦欢越挨越近,最后忍不住说:“钟老师,你觉不觉得有点冷?”
……所以她到底干嘛来了。
吊瓶还有小半瓶,钟念没办法,“你在这里看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