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姑姑。”
陆如琢点头道:“嗯。”
她没问陛下和公主对她说了什么,只道:“走罢,去巡城。”
“你也去吗?”
“嗯。”
裴玉回想刚刚在勤政殿发生的事,小心翼翼道:“姑姑,你是不是失宠了?”怎么连陛下都不让她在身边侍候。
“大概是吧。”陆如琢看着前方,随意的口吻。
“……”
陆如琢回过头,轻轻一指弹在她脑门上,道:“别胡思乱想,我知道陛下找你做什么,只是避嫌。”
裴玉低声嘟囔了两句。
她想:陆如琢失宠也挺好的,这样她就带姑姑离开京城,远离庙堂浪迹江湖,做一对……
一对什么呢?
“裴玉。”
陆如琢站在几十步之外喊她:“还不过来。”
“来了。”裴玉醒过神,快步追上。
***
陆宅,夜。
裴玉脱下飞鱼服,换上十七岁陆如琢为她定做的生辰礼,一袭银红的衣裙,丹橘为她整理衣袖,看着露出来的一截凝白腕子,哎呀一声叫出来:“小姐,袖子短了!”
“短了?怎么会短了?谁给我裁的?”裴玉大惊失色道。
丹橘扑哧笑道:“谁敢动小姐的衣服,是您长高了。不妨事,我让制衣司即刻来量,年内便可做好,不耽误过年。”
裴玉又是喜又是忧。
喜的是怪不得她这两日和姑姑站在一起时不用再仰视她,忧的是她去岁的生辰礼,百般珍视,只穿过一回便要压箱底了。
婢女在门口禀报:“小姐,该用晚膳了。”
“姑姑在府里吗?”
“在的。”
“我这就去!”丹橘握着的衣袖从掌心飞快滑走,裴玉三跳两跳不见了踪影。
膳食已经摆好,陆如琢端坐在桌前,待裴玉坐好,执起一双筷箸。
裴玉做了个手势,厅里站着的下人全部退出去。
“陛下给我升了千户。”
陆如琢筷箸未停,端着青瓷小碗,小口咽着米饭,嗯了一声。
“公主想升我做指挥同知,从三品。潼关一役我立了那么大的功,又得储君青眼,破格提拔也不是不行。我听说姑姑以前就当过这个官,从此青云直上,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。”
陆如琢停下竹筷,静静地看着她。
“我拒绝了。”裴玉道。
陆如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道:“你这辈子都不能得宠了。”
裴玉哈哈笑了。
“我又不想得宠,现在这样挺好的,没事给我派个外差出去放放风。”
陆如琢也笑了。
“姑姑,你笑什么?你是不是也不想我蹚这趟浑水?”
陆如琢但笑不语。
“姑姑~”
“吃饭。”陆如琢伸指推开她凑过来的俏脸。
裴玉“呜”一声,陆如琢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,她又高兴起来。
饭后立春带着女儿来玩,她的宅子和陆府在同一条街,经常有事没事就过来串门子,还拖家带口的。裴玉刚吃完饭不久,正在院子里遛弯消食,琢磨今晚找什么借口能赖到姑姑房里睡觉,就听到门房传来“钟大人”的问候,眉毛耷拉下来。
陆如琢不知从哪儿冒出来,一把拽过她的手道:“走。”
裴玉被带得下意识往前,仔细一看却不是通往大门的方向。
“这是去哪儿?”
“出去吃夜宵。”
“啊?”刚用过晚膳,吃的哪门子的夜宵?
陆如琢抬手点了点后面,言简意赅:“烦。不想见。”
裴玉一时又要大笑,陆如琢及时捂住了她的嘴。
女人的掌心温热,贴着嘴唇的温度太明显。
裴玉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。
女人收回手,握住她的手腕往前跑,一直跑到府外,眼前霍然明亮。
宝马香车,鱼龙灯舞。
长街的灯笼一眼望不到尽头。
前方的女人牵着她的手,苍衣绿裙,乌黑的长发插着一根玉簪。
裴玉第一次觉得,京城的夜色那么美。
……
第二日拂晓。
裴玉睁开眼,入目是青色的帐幔,身边已经没有女人的踪影。
她睁眼望着帐子的头顶,徐徐露出笑意。
昨夜终究是让她得逞了,陆如琢带她去太白居吃宵夜,她多吃了几口酒,“不胜酒力”留宿在了姑姑房里。
院子里隐约传来练剑的声音。
裴玉从床上跃起,熟练地从柜子里拿了身以前的练功服换上,提剑出去了。
女人玄衣金带,剑法又灵又稳。
锦衣卫有宝刀,名绣春,出自名师之手。尤其是陆如琢的那把刀,削金断玉,江湖百晓生若是有幸见到,将其列入兵器谱必在前十。陆如琢刀下亡魂无数,却很少有人知道她是个用剑高手,除了裴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