站着的人无一不是江湖上的佼佼者,官兵暂时没有动他们,同时那些人也没有轻举妄动。
正派自不会和官府作对,魔教的人也在掂量逃出去的可能性。锦衣卫个个是武林高手,又手持弓.弩,就算侥幸越过这一重封锁,外面还有淮南道的精锐,一人之勇怎能抵过军阵?
魔教向来松散,决做不出为他人做嫁衣的事,是以停在原地,看向他们的圣女。
圣女唇角含笑,似乎并不以为多恼怒。
同时进来的还有提着药箱的军医,交战双方伤亡惨重,血流成河,有人已命悬一线。军医最擅长治这种伤。
裴玉带着一名军医奔向诸葛珏和祝葳蕤的方向。
诸葛珏看她身形熟悉,脸却与她印象里的那个人有些不同,微微一怔。
直到化了简单易容的裴玉低声开口:“诸葛姐姐。”
诸葛珏浑身一震。
祝葳蕤脱力坐在地上,鞭子也扔在一边,挤出笑疲惫道:“裴姐姐。”
裴玉点了点头,为了避嫌没有过于亲密,问道:“可还好?”
祝葳蕤回道:“还好。”
她拉过诸葛珏的胳膊,伸出去让军医包扎伤口,道:“幸好你们及时赶到,否则我们真要交代在这里了。”她声音低了低,看向神情麻木的诸葛珏,道,“可是诸葛姐姐的爹……”
裴玉默然半晌,千言万语,只化作一句:“……节哀。”
诸葛珏抬眸看了她一眼,又垂下脸去,没有理会她。
裴玉心头酸涩,交代军医道:“好好给她们包扎。”
军医应是。
官兵来得正好,祝无婳只受了两处轻伤,陆如琢的视线落在她身上,不留痕迹地错开,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。
早就得了吩咐的军医上前,祝无婳抬手避开,冷漠道:“不必。”
祝无婳到如今才真正明白,甚么正道,甚么魔教,全都是陆如琢手中的棋子。
故意让他们斗至两败俱伤,她好不费吹灰之力,一网打尽。
谁会赢,谁会输,谁会死,她在乎吗?她不在乎,她在乎的是朝廷能不能就此狠狠地收拾他们这群武林人士。
陆如琢说得对,她们早就道不同。
包扎的包扎,绑起来的绑起来,站着的依旧站着。
淮南道总兵狄将军命人去搬来一张太师椅,陆如琢在演武台中央独自坐下,低头把玩腰间玉带悬着的鸱吻玉佩。
裴玉走上台来,禀报道:“都督。”
陆如琢抬眼,漫声道:“走近一点儿,本官听不清。”
裴玉:“?”
她甚么时候耳力这么不好了?
裴玉走到近前,刚要说话。
陆如琢忽然给了她一个眼神。
裴玉也忽然间读懂了。
但是她拒绝。
大庭广众,怎么能亲她耳朵?这要是传出去,千里之外就要被御史台上奏章弹劾。
陆如琢看向别处,大有你不亲我不听的意思。
裴玉无法,只好退而求其次,附耳对她说话。
陆如琢看了她一眼,勉勉强强地放过了她。
方才一片混乱的山庄井然有序,如果忽略官兵们手中锋利长矛的话,倒也和乐融融。
裴玉身着大红飞鱼服,腰挎绣春刀,长身玉立,站在陆如琢身后。
陆如琢指尖勾着玉佩,漫不经心道:“本官来了这么久,还不知新的盟主是哪位?听闻是位女中豪杰,可在这里?”
祝无婳心中不忿,却不得不上前。
“祝某便是。”
陆如琢打量了她一番,道:“果然非同凡响。”
她下巴一抬,懒声道:“赐座。”
小兵搬来了座椅,却不知放在何处,陆如琢道:“为表朝廷对江湖的尊重,就坐在本官旁边罢。”
偌大的唐家庄,噤若寒蝉,两张太师椅并排放在中央,坐的竟是两个女人。
众人身处其中,尤其是男子,不可谓不深觉荒谬。
然而却又挑不出问题,一个锦衣卫都督,一个武林盟主,代表的是朝廷和江湖的最高领导者。
祝无婳亦生出几分恍惚。
这不就是二十年前,她们俩分开各自为战时想要得到的吗?
陆如琢摆足了谱,看向身边的祝无婳道:“祝掌门可曾听闻,江湖上流传一门邪功,需生取童子心头血。”
祝无婳点头道:“是,正是魔教所为。”
陆如琢似笑非笑:“仅仅是魔教?”
祝无婳经此乱象,难道还不知道正道中有多少偷练邪功丧心病狂之辈?她沉默下来,无言应对。
陆如琢道:“大楚境内命案频发,手段残忍,性质恶劣,本官奉命彻查此事。本官眼中,无正邪之分,只有国朝律法。有违国朝律法,朝廷断然不饶!诸位可明白?”
她这句话是面向众人说的,目色寒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