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从容在为她准备的太师椅坐下来,裴玉将椅子拖到她右后方,专注看比试。
祝无婳对阵“道冲剑”诸葛玄,他二人早在十年前就私下比过,过后诸葛玄亲口承认不敌,一举将祝无婳的声望推至江湖之巅。
但这场对决不可谓不精彩,千招之内各有千秋,精妙绝伦。
诸葛玄剑招连绵,有烟邈群峰之貌,剑意玄之又玄。祝无婳蛇鞭如血,犹如又一轮赤火烈阳,刚柔并济。
江湖任何一个人对上他们,都不能放松警惕,然而这样的两个人交手呢?
旗杆落在擂台的影子又长变短,复又拉长,直到午时尽,铿一声,祝无婳长鞭击落诸葛玄的兵器,诸葛玄才朗声长笑,弯腰捡起长剑。
“为兄以为十年来功夫大有长进,没想到还是祝掌门更胜一筹。”
“小妹侥幸。”
两个人台上和和气气,下了台也一并吃酒叙旧去了。
谢玄知抱剑,瞧着擂台的神情冷峻。
旁人看不出来,他却是能看出来,祝无婳未尽全力。胜诸葛玄依旧有所保留,确当得上他的劲敌。
还有她那位摸不清来路的首徒,谢玄知缓缓眯起眼睛,看向与人并肩离开的陆如琢。
“风伯。”
风伯脸色微白。
谢玄知已不须多余交代,只吩咐道:“去。”
风伯表情麻木,退步下去了,一刻之后,快马出城。
……
陆如琢同裴玉回到别院,没多久下人便送上一封请帖,暗香浮动。
陆如琢一看帖子清雅至极,心中便猜到送帖的人是谁,打开一看果然是。
虽说陆如琢对他无意,但过往的兄妹情分还在,她当即收好道:“备车。”
陆如琢走到最近的角门,门口一辆朴素但别有洞天的马车已备好,她弯腰坐进车内,对暗卫扮成的车夫道:“去望仙楼。”
车夫应是。
车轮吱嘎,刚驶出几尺,还没离开角门,车帘被一只修长匀称的手撩起来。
车夫会意地将马车停下。
“小姐在哪儿?”陆如琢问。
“应当在祝姑娘那里。”
“去叫她过来。”
“是。”车夫嘬唇打了个呼哨,别院上方响起几声长短不一的鸟叫。
不到片刻,裴玉大步流星出来,在角门看见陆如琢的马车,神色微讶。
“师姐这是要出门?”
“嗯。”
陆如琢看着她,似有期许。
裴玉:“?”
陆如琢默然一刻,道:“你怎么不问我去哪儿?”
裴玉便问:“去哪儿?”
陆如琢看了眼低着头生怕看见点什么的车夫,招手让裴玉上来。
两人坐进马车,放下车帘。
陆如琢从怀里掏出一封雅致请帖,递给她,略有些生疏地道:“楚庄主邀我一叙,你……愿不愿意和我一起?”
裴玉受宠若惊。
第一个念头竟然是:我怎么配?
她几乎把“不敢”两个字写在脸上,好不容易试着放下身段的陆如琢气恼道:“不愿意就——”
机不可失,裴玉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请帖,大声道:“我愿意!”
外面的车夫差点儿从车辕滚下去。
他心想:都督这是求亲成功了吗?
车厢内,陆如琢无声翘了翘唇角。
“去望仙楼。”
马蹄清脆嘚嘚,车夫扬鞭,从角门轱辘驶去。
裴玉双手捧着这枚花笺制成的请帖,小心翼翼地打开,入眼便是一句:吾妹如琢芳鉴。
陆如琢嘴角的笑容没挂一会儿,便见裴玉的脸黑下来。
这帖子有什么不对吗?
陆如琢凑过去又看了一遍,没看出差错。不就是请她叙旧么,措辞也都合适。
“你怎么又不高兴了?我今日可没有惹你。”
车夫在外边一听,心想都督一看就是没有家室的人,一点求生欲都没有。
该不会吵起来吧?
里面再未传来其他动静,只不过连对话声也没有了。
亏得是小姐,若换个人恐怕已经闹起来了。也亏得是小姐,换作其他人都督哪有这份耐心。
裴玉细想了想,陆如琢的确没有惹到她,惹她的是楚庄主,不宜迁怒。
遂将帖子合上,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,闭目养神。
“可是头疼?”
裴玉顺势颔首。
“酒量不好还学人喝酒。”陆如琢将她的身子挪过来,靠在自己肩上。
“学你么?”裴玉闭眼笑道。
“你是我养大的,不学我学谁。”陆如琢哼了声,过后看向她的脸色,道,“这句话是可以说的吗?”
“可以,不必如此谨慎。”
“哦,我也没有谨慎,这是我从祝无婳那里学来的。”
“……”
“好了,睡罢,到地方我叫你。”陆如琢含笑道,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