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一诺想想,还真是。但又好像不是。她是真因环境所致,办公室同事个个瘦得堪比超模,手上不是黑咖就是沙拉,朋友圈拍的美食都是摆摆样子,就她健康匀称、真吃真喝也说不过去,显得多不合群呢。
“你还怕不合群?你不是社交QUEEN?”
“我那是……”许一诺有苦难言,“反正你不懂。那个圈儿,要想混得好,就得那样。”
“哪样儿?瘦死、虚伪?”
“范丁玲,我生气了啊!”许一诺拉脸了。
范丁玲也拉下脸子:“我还生气呢!许一诺,到底是谁在朋友圈只发英文法文洋文鸟文、拍不是黑就是灰的性冷淡照片,搞得人看也看不懂、评也没法评,还赌气不加班级微信群,不参加同学聚会,也不给我们留言点赞啊!”
“我那不是……”许一诺下意识就要反驳。
“别再拿忙推搪。”范丁玲毫不留情戳穿她,“你就是心思飘了,活成两幅面孔了。一个在时尚圈营造高大上人设,一个在七里村假装自己还贴地气,虚伪得很!”
“你!好,有道理。不愧是村官,口条惊人。”许一诺认教。
范丁玲也不客气:“小意思,不像你,心口不一。”
第03章 看题,别看我
许一诺生气了,掉头就走。
范丁玲拉住她:“会议内容还没传达结束呢,你往哪儿跑?”
“你说的没一句我爱听,还留在这里干嘛?”
“你不爱听我还不爱讲呢!但这是我任务,你必须得听我讲完。否则就是不配合工作。”
“行,你说。”许一诺拉张椅子坐下,气呼呼瞪着范丁玲。
范丁玲坐她对面,气势汹汹跟她复述会议内容,讲着讲着心情就平复下来。
“虽然这几年乡镇发展迅速,特别是临近国道的几个村子,都因为建楼建厂享受不少福利,但七里村因为位置靠里并没沾到边。再加上一无工业园区拉发展、二无农副特色促经济、三无中壮年人才作支撑,留守的村民们除了种田没有其他出路,村子的发展也就难以为继。就连曾经辉煌至极、向镇初中哺育输送大量优秀学生的七里小学也因生源不足面临撤除。”
许一诺愣住:“我们小学,要撤了?”
范丁玲冷哼一声:“每个年级就一个班,班上才十来人,就这一半还是外地人,还怎么办得下去?学生少,新的老师请不进来,老的老师年纪又太大,就这么青黄不接的,还能怎么办?”
“怎么会这样?”许一诺难以置信,“我们小学不是很厉害的吗?以前还有邻镇的老师慕名来学习,多少家长想往这里送人都送不进。”
“今时不同往日。信息资源开放了、大家眼界也宽了,能力大心思大的往大城市跑了,中不溜丢的也在县城买房定居了,哪个还看得上眼一个乡村小学呢。就是在村里上学的也多是父母在外打工、迫不得已才留的。指不定哪天也说走就走呢。”
许一诺不知道这些。她从没关心过七里村。自上了大学,她户口跟着迁去了学校,回村就是来去匆匆如过客。工作后就更别提,四年回村的次数加起来都屈指可数。但对七里小学,她自认还是有感情的。没什么比曾经引以为豪的学校跌下神坛、遭人轻视甚至要被遗弃更令人震惊心酸了。
范丁玲看她神情悲悯,嘲她:“这才算什么。疫情期间,村里差不多只剩老弱病残,好几位老人死在家里无人知晓,那场景才叫…… ”
想想红了眼,又挖苦她:“你是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呆久了,不知人间疾苦。”
这话许一诺不爱听。她自认不是冷心冷面的人。偶尔刷刷社会新闻,譬如看到只小狗狗流浪在外、食不果腹,她也要难受落泪一下子。但也仅止于此了。要她以身作则、做出改变,她无能为力。
她没那么高尚。
“瞧你说的,总不能这顶大帽子也扣我头上吧。我一不是超级英雄、二不是圣母玛利亚,村子落后、小学拆迁、人才流失、老人空巢,这也能怨我?用猪八戒呛唐僧的话讲,难道要我把别人家的棺材抬到自己家里来哭?”
这话说得可难听。
范丁玲蹭地站起身:“到底是谁在初三毕业同学录上写,以后要做一个对家乡有用、改变家乡、造福家乡的人啊!”
“你都说今时不同往日了!”
范丁玲气结,盯着她缓了好一阵儿,才继续说:“村里希望在外的流动党员能够关注家乡、关心家乡,为家乡发展出一份力。要有什么好的投资项目或者发展意见,积极向村里汇报,一经论证采用,必将予以表彰。”
又从桌上递给她三本书:《论中国共产党历史》、《习近平调研指导过的贫困村脱贫纪实》、《习近平扶贫故事》 ,心平气和地叮嘱她好好学习、不忘初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