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羊花花同学会(110)

“初三考上实验一班那次大概是花光了我的全部运气,从此以后,我还是一路平平。重点高中、985、211,全与我无缘。偏偏我们村子还特别看重学习成绩,逢人聊天十句里头八句是问孩子学习的。跟我同龄的那批个个比我好,尤其范丁玲更是难得的天之骄子。那样的家庭出了那样的妙人儿,谁不夸一句天才。我也替她高兴啊,可是听着那样的夸赞,也真叫我煎熬。我知道自己不该嫉妒她,但就是控制不住。”

“我真的一度以为爸妈生许一言就是为了扳回面子。一言成绩比我好,更能让他们荣耀。”

“你现在还这么认为吗?”赵嘉锐问。

许一诺掐了朵油菜花,捏手心里揉:“或许吧,谁知道呢。反正我就这样认为。大概这样才能让我心安理得地作吧。”

“总之,那种心有不甘又无能为力的嫉妒折磨地我死去活来。最后我决心彻底远离,远离范丁玲、远离班级群、远离所有能点起我心底嫉妒愤恨之火的环境。唯有远离,才能让我平静。再后来工作了、习惯了、上手了,享受到老板扔的一点边角料好处,去过时装周、上过时尚节目、拍过时装杂志,我慢慢生出了一种傲慢自大,一种把曾经高攀不起的踩在脚底下的小人得志感。就好像成绩比不过是吧,无所谓,姐换了个赛道。这赛道可牛逼了,时装周、模特、电视台、设计师、镁光灯,听上去可光鲜亮丽了吧,是你们触碰不到的吧?”

“哪个时尚节目?”赵嘉锐悄声问。

许一诺红脸摆手:“哎呀,别提了。放现在我一眼都看不下去,太矫情了。”

过会儿又小声自爆:“我是大美人,有一期展示夏日穿搭的。”

撩撩耳边发又说:“那本杂志我买了三四本呢,就在家。”

“送我一本?”

“行。还有我在意大利的街头采访视频,我一并发你。哦,对,我还上了葡萄牙的报纸呢。”

接着说:“反正呢,我内心一点也不喜欢那个圈儿,也融不进去,还烧钱。我实在是烧不起了。再加上参加同学会那次,我才知道我以为的高大上在别人看来就是个屁,还可能连个屁.都不如。那个圈儿我没钱融,这个圈儿我没成绩融,我就噗地一下,又泄气了。”

“所以就辞职了?”

“嗯,加班费被扣只是个导火索,关键还是心里不满足。没有被需要被满足的主角感。我也想当一次主角,无所谓被不被人认可,但一定要自己当家做主、掌控人生。”

扯得有点形而上了,许一诺想想还是承认:“当然,我最渴望还是被认可被夸赞,像范丁玲那样被人夸。来点无脑夸也可以,我不会骄傲的!”

剥开皮囊、露出内里,坦诚面对最隐秘也最赤裸的欲望后,她感觉整个人轻松许多,扭头问赵嘉锐:“知道怎么拍出高大上的照片吗?”

赵嘉锐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。

“除了滤镜,最重要就是角度。现实中没那么多高大上对不对?当全貌不可取的时候,就模糊全貌、只取细节。不能是窥一斑而见全豹的细节,得是无关紧要、细枝末节的细节,这样拍出来的照片就能美得模糊又狡辩。”

“真厉害。”赵嘉锐心悦诚服地夸她。

许一诺得意地一扬头:“小意思!”

“其实,我初一成绩也一般,初二才考上实验一班的。”赵嘉锐说。

许一诺瞪他:“你现在说这个,简直是杀人诛心啊!你已经够可以啦,中考状元都被你收入囊中,多出人意料的黑马。本科是TOP,研究生又是TOP,还跟我整这个!不是衬得我更不行?”

“我从来没上过电视节目,更没上过杂志和报纸。到底是谁更不行?”

“是哦!我也还是可以的吧?哈哈!”

走过油菜花田,前面横着一条一米多宽的沟渠。赵嘉锐一脚跨过去,转身伸手接许一诺。

许一诺不要。

“看我的!”

她提了提牛仔裤腰,一个纵身轻巧地跃到对岸,然后冲赵嘉锐挑了挑眉。

“厉害!”赵嘉锐如她所愿,给她竖个大拇指。

到了东头地界,两人沿着主道往林子走。

“农村太美了。”许一诺甩着赵嘉锐的胳膊感叹,“再有一周,这里动土施工,变花园变风景,就更美了。还记得在南京月季农场,你跟农场主谈生意吗?”

赵嘉锐点头。

许一诺冒星星眼说:“你谈生意的样子很迷人,坐在沙发上陪我睡觉的样子很迷人,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湿的样子也很迷人。我这几次都被你迷到了。”

“怎么迷到了?”赵嘉锐觍着脸问。

“我以前以为心动,是哇地一下被电到,是神魂颠倒、头晕目眩,心跳无法控制的激动与喜悦。但那次发现,原来还有一种心动是自然而然、润物细无声的,是不声不响间眼睛被黏住挪不开的吸引,心情也不是骤然迸发的喜悦,而是像绵长的溪流在心上缓缓淌过的充盈饱胀,是想触碰想抚摸、又想隔开一点距离细细欣赏。我形容不上来那种奇妙的感觉,但我清楚地知道,这种感觉除了让我心潮澎湃,更让我平定,有一种羁鸟归林的安心与依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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