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从来都是多余的那一个。”心里像是陡然出现一个幽深无底的窟窿,愈来愈多的怨气从窟窿处蔓出,吞噬着她四肢的力气和她脑中的意识。
就在她渐渐莫名瘫软在妆镜台上时,通过面前的铜镜,她恍然察觉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黑影,随着自己一点点地瘫倒下,黑影的身形越变越大。
弥若拼尽最后一丝力气,将手中的断簪朝身后的黑影刺去,但她的手竟从黑影的身上直直穿过,仿佛只是一片根本不存在的虚空。
因扑空而摔倒在地的弥若,挣扎着想要起身,却无奈身上的力气像水流一般地尽数被吸走,莫说开口呼救,连呼吸喘气都困难无比。
“你……你是何人?”
弥若艰难抬眼,晃动的视线里,只有看不见面目,看不见手脚,浑身只是一团混沌黑色的影子,诡异阴寒。
“嫠女。”
凄凄如低泣的悲凉声音,是弥若失去意识前,所闻的最后一丝声响。
为避免府中下人发现,相唯隐去身形,悄无声息地走进在燕归阁的偏房。
李煊像是料到相唯此时会出现一般,早早地就将房内的仆从大夫遣了出去,独自一人在榻前看顾着弟弟李炯。
“你来的还真早。”李煊看着凭空在面前现身的相唯,没有半分惊讶,一开口就是讽刺的反语。
相唯挑眉轻笑:
“鬼君求请,何敢怠慢?”他一面说着,一面伸手探了探榻上李炯的额头,眉头微皱:“体内哪来的这许多阴寒怨气?”
李煊闻言起身:“他的心智尚不及稚儿,怎会生出怨气。”
“显然不是他的,只是他体质特殊,容易招惹这些妖邪之气。”相唯手上微微使了些力气,将在李炯体内乱窜的阴寒邪气逼出,他眉间隐蕴着的黑气顿时消散,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。
“这般深重似海又冰冷刺骨的怨意,也不大像是普通寻常的妖鬼戾气。”相唯收回手,看向若有所思的李煊,“你对此,可有印象?”
李煊沉思了片刻,缓缓开口:“人间征战不断,那些赶赴沙场的将士,少有功成归乡的幸者,大多是尸蜉遍地,白骨成山。这些已死将士的寡妻孤母,日夜涕泣悲鸣,积蓄下的万千怨气就凝聚成了一厉鬼——嫠女。”
“因嫠女专食闺中女子的精元,害了不少无辜,故而,我下令将她关押入幽都地渊中,永世不得再见天日。距如今已三百年,她可能……”
“你是说这厉鬼眼下可能已从地渊里逃了出来?”相唯忍不住玩笑道:“保不齐她就是来此向你寻仇的,你可要当心了。”
“糟了!”李煊忽的恍然过来,亟亟看向相唯追问,“弥若现在何处?!”
第45章 嫠女
待相唯李煊二人赶到漪竹轩,被风吹起的帘幔后,空无一人。
“糟糕!”李煊握拳狠狠砸在墙面上,“还是来晚了!”
相唯走入卧房,拾起跌落于地的两截断裂的玉簪,显然是在弥若挣扎反抗的过程中掉落的,不解皱眉道:“她若有意吸取弥若精元,何必费事地将她带走?难不成,她想借弥若来要挟你不成?”
李煊的目光略有闪烁:“她许是想报复我当年拆散她夫妻二人……却将弥若,误认作是滟姬吧。”
相唯半信半疑:“哦?鬼也能成婚?”
“嫠女在人间游荡时,曾与一凡人结为夫妇。她在被押入幽冥时,请求过我再给她一年光阴,陪伴她病重的夫婿,度过最后的日子。”李煊有些后悔地叹了口气,“我当时没有应允,想来她这三百年来,定是对我怀恨在心。”
“三百年?”相唯隐隐觉得此事中有什么不对劲,却一时说不上来,无意逡巡的视线触到搭在妆镜台上的一件男衫。
这是弥若片刻前换下的,尚留着余温馨香,人却已无踪可寻。
相唯不禁伸手握了握那片衣角,寻思救人的法子还没有个头绪,衣中却蓦地掉出一物,触地声清脆悦然。
“这是……”
相唯看着那从弥若衣中掉出的手串,愕然地退了一步,却在明明白白看清此为何物后,蓦地扑身上前,恍如珍宝般将手串捧起细细打量,脸上的神色瞬时万变,似悲似喜。
“是她!竟真是她……我真是傻……怎么会没想到……”相唯紧紧攥着掌中的手串,声音低低的震颤,仿佛拥着失而复得的天下。
李煊斜瞪了一眼蹲在地上又哭又笑的相唯,甚是不悦:“你疯魔了不成?弥若她……”
“烽聿!”相唯猛地站起,出手如风地扼住李煊的咽喉,将他提至一侧的墙壁上,金眸中欲喷出熊熊火焰:“你竟耍我!你明知道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