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翎垂首牵过车驾前的异兽:“二位稳坐。”话音刚落,手就如鞭子似的扬起,直直地击向异兽的腰臀。
异兽吃痛,扬起虎头就是一阵震天的吟啸,四蹄如乘风踏月一般,箭步飞了起来。
骤然提升的速度令净昙和芷鸢皆身子倾斜地倒入车厢内,净昙亟亟攀着窗棱,才不至于跌得狼狈,不由得抱怨:“这鬼脸侍卫的脾气也忒大了些吧,我不过把他扇出去了几里,至于这么睚眦必较的吗?!”
芷鸢却是趁着外头急促如雷的蹄声,伸手将她拉扯至身边,低声厉色道:“说,这家酒肆到底是怎么回事?你竟合着外人设计我?!你……”
净昙一个翻身,就挣开芷鸢的双手束缚,反而一手堵住芷鸢的嘴,一手将她抵至车厢角落,神色平静地看着满眼怒气的她:“芷鸢,咱们相交千年,你应该很清楚,我是万万不会存害你的心思。”
“我是个懒人,若非此事与你相关甚紧,我是断断不会做任何理会。”净昙轻轻地喟然一声,“我所做的这些,只是为了让你不后悔。”
看着芷鸢眼中的情绪渐渐平复,净昙才松开捂着她嘴上的手:“你不是也已经觉察到些许不对劲了吗。”
“到底是什么事?”芷鸢定定地看着净昙,“与我忘掉的那段凡世里的过往有关?”
“你忘掉的,可不止是那三百年的凡世记忆,”净昙叹出口气,怜悯地看向芷鸢,“九逍,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?”
芷鸢怔怔然:“你是指方才在那室中的金眸男子?你也认得他?”
“不光我认得,整个九重天,包括你也认得。”净昙别有深意地瞥了芷鸢一眼,“而且还不只认得这般简单。”
“那青昊呢?你可还记得他?”
芷鸢点头:“他不就是你暗中爱慕了上千年的那位神君吗?”
“咳咳,记得就记得,你说得这么直白让人怪不好意思的。”净昙掩饰着脸上的红晕,“九逍,就是青昊的弟弟,虽不是一母同胞,但却是由他一手带大的……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?”
芷鸢却像是听得什么奇闻异事一般:“青昊神君有弟弟?他不是一直孤高冷傲,独来独往的吗?”
净昙不由得朝天翻了个白眼,手按在芷鸢的脑袋两侧,沉痛叹道:“看来鬼君做事还真是干净利落,抹得一丝不剩呢。”
“喏,这个是我
偷偷藏起来的。”净昙打量了四下一番,才神秘兮兮地从袖中抽出一卷画纸,塞到芷鸢手中,“你瞧瞧,这是不是你亲笔画的?”
芷鸢不明所以地展开颇有些岁月的画纸,看着那渐渐现出的人物画像,身子也不由得惊震得一颤:“是他!”
画上的人,分明是方才那个言行轻薄的金眸男子!更令人心惊的是,勾勒画中人的每一笔确确都是她的笔迹无误!
芷鸢抚着纸上有些消淡的墨痕,颤颤问出声:“这、这是我何时画的?”
净昙掐着手指,回忆了好一会儿:“约莫是五百年前吧……欸,就是上一回的六界群英会,你还记得吗?就是最后终局的那天,我拉着你去昆仑山瞧热闹,你中途还失踪了半日……对对对,就是咱们从昆仑回到九重天后,你自个偷偷摸摸画的。我当时还笑话你,说你这榆木疙瘩也终于懂得迎春开花了……”
芷鸢不自觉地紧紧攥着脑中毫无印象的画纸,凝视画像的视线却渐渐模糊:“后来呢?”
“后来,后来我认出这画像上的人就是青昊神君的弟弟九逍,就想把这幅画偷偷送给他,暗中撮合你俩……好吧好吧,其实我也存了借此机会接近青昊神君的心思。”净昙悲叹了一声,“可我还没找着机会把你这画送出去,天帝就将你许配给了鬼君。除了被我偷偷藏起来的这幅画之外,其余画着他的,你都一眼未眨地尽数烧毁了,我也再未当着的你面提过他。”
“一直到三百年前,你为他挡了一道天雷。我才知道,你心里一直都未曾忘过他。”
在净昙低低的诉说声里,一滴清泪无声地划破空气,滴落在画中人的脸上,透湿那份穿越了百年的残破记忆。
“净昙,”芷鸢抬起婆娑的泪眼,脸上却无半分悲戚神伤,反而愈发坚毅清冷,“帮我。”
待任何异响微动都已察觉不到,花潇潇才退入大堂后的内院,轻轻扣了三声墙柱,两个人影才从墙后的阴影中现身出来。
“主上,”花潇潇朝相唯恭然垂首俯身,“鬼君的暗哨都已撤去,眼下已无事了。”
“此次辛苦你了。”相唯朝花潇潇颔首轻笑,“我以前只知道师父在幽都设有眼线,却不知竟是潇潇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