弥苏与太后虽然离去,但殿内的暗卫却依然如宫灯下的暗影般,散发着凛冽的刀兵之气,立在殿侧周围定定地看着一群大臣,岿然不动。
“卢相,这、这究竟是……”
卢墉环视了周围一圈,将其他大臣脸上的焦虑尽收眼底,抚须冷哼:“你们还看不出来,这立新君的诏令,今日咱们若是不拟出来,就别想踏出这道殿门了么?”
“可这新君的人选也是万万不得儿戏的啊?若是没有王室血统,这、这……”
“太后方才那么明显的示意,你们都瞧不出来?”卢墉瞪了几眼那些明知故问的圆滑老臣,又示意他们看向周围暗卫腰间,随时可能出鞘的佩刀,“再说了,在这事上,咱们还有其他的选择吗?”
长乐殿前的台阶上,弥苏将倚在他身上的太后交给殿门前侍立的宫人。
“带太后娘娘下去歇息。”弥苏不带半份情绪起伏地说完,转身欲便走。
“苏儿!”太后只觉得身旁的温暖依靠陡然一空,不禁急声唤出,沙哑无助的声音夹在瑟瑟的风声中,“你,还在怨,怨……”
弥苏离去的脚步一滞,虽明知太后看不见,但仍是微微偏过头:“您好好歇着,我得空再来看您,娘娘。”
说完,弥苏不再停留,任凭身后的风声呜咽,也不再回头,独自迈入郁郁葱葱的梧桐树林中。
待弥苏进入树林深处,本来只闻一人脚步声的寂静中,蓦然现出另外的气息。
“何人!”随着弥苏的喝声同时到达的,还有一道闪着无形杀气的剑影。
待弥苏看清突然出现在身后的玄色身影,他才略略松弛了些紧绷的神经:“李煊?你果然没死。”
“不,李煊已经死了。”玄衣男子在弥苏面前抬袖,露出骨节分明的右手,只见他食指轻叩在抵在咽喉处的剑身,从他指尖处猛地窜出一股诡异的黑色火焰,瞬间从剑尖处袭上弥苏握着的柄端。
弥苏眼眸一缩,即刻松开紧握的佩剑,但手掌五指仍是感受到一阵钻心的冰寒。
弥苏看着被黑色火焰包裹的精钢宝剑,在眨眼的刹那间就化为乌有,心中大惊的同时,万分警惕地盯着面前人:“你到底是谁?”
玄衣男子唇角微弯,笑容依旧温雅,浓墨般化不开的眸子底下,酝酿着王者的无上威仪,“我是鬼君,烽聿。”
“这便是你的真身?”弥苏很快地从愕然中恢复过来,有些意外,却又觉得皆在情理之中,“果然,怪不得能将遗诏伪造得如此逼真,原来是借助鬼神之力。”
“你收买人心的能力也不错,卢墉那样顽固不化的老臣都能被你拉入帐下。”烽聿笑语温言,听不出是夸奖还是嘲讽,“的确有为人君的资质。”
弥苏无心客套,直言道:“你已助我毁了萧衍,眼下你可以告诉我,你想从我这得到的是什么了。”
烽聿朝弥苏走近,笑意不减:“你的命。”
第70章 影子
“你要杀我?”弥苏眉头微蹙,却并未被烽聿身上蓦然散发出的杀气惊摄住,面无表情地吐字,“若是要杀我,怎的不早动手?”
烽聿却是摇摇头:“我不杀你,只是要你的命,暂借一用。”
弥苏尚未理解他口中的“暂借一用”是何意,就见面前的玄衣一晃,铺天盖地而来的黑暗就笼罩住了他的整个视线。
黑暗中,看不清辨不明的绳索将他的手脚周身都紧紧缚住,像是有一张没有出处的罗网,且越勒越紧,钝钝的痛感从皮肤表层,一点点地渗入血肉骨髓,最后就仿佛一只粗粝的手伸入了身体,攥着他的心肝,欲将其硬拽撕扯出来。
弥苏在撕心裂肺的痛意中渐渐迷失了意识,最后传入耳中的,是颇似萧衍的一声惊呼:“你是何人?你做什么……”
因对萧衍的罪罚诏令还未下达,故而便暂时将他囚禁在自己的寝殿中。但此时,萧衍却面无人色地趴倒在殿门前的地砖上,腿上仍插着弥苏的那只袖箭,伤口处的血渍已凝固,衬着偌大无声的冷寂殿内,越发显得死气沉沉。
立在他身侧不远处的烽聿,却根本无暇多看他一眼,将从他身上取出的一团如水又如雾的异形物体,与之前从弥苏身上吸取出的相似物体相合,任那两团暗色并彼此间不断相撞变形的物体,从掌中飘升至半空,又渐渐被吸附到一旁的墙面上,如有生命的墨水一般,在墙上游走变换,逐渐显出一个人身的形状,就仿若某人投射在墙上的影子。
“鬼君?”像是刚刚从睡梦中醒来,那个墙上的影子抻了抻手脚,透着浓浓倦意的话语中,带着几分意外的笑意,“能发现我这踪迹的,放眼这六界也就唯有你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