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寿喏喏应下,颤颤地就领命出去,不多时就见着须发皆白但目光犀利的老臣们,气势汹汹地进殿而来。
而领头的,正是历经四朝的元老重臣,连先王见了都要尊称一声“卢相”的卢墉。
卢墉见到萧衍,也只简单地行了个礼,便不绕弯子地直言道:“王上,敢问豫国公李阕何罪,竟获这诛杀满门的极刑?”
“李阕私藏先王遗诏,罪无可恕。”萧衍面色冷峻如常,“李阕虽劳苦功高,但孤也只是按着大胤的国法行事。”
“私藏遗诏?”卢墉从袖中取出一份布卷,用双手捧着小心恭谨地展开,面上露出嘲讽之色,“王上所言的,可是这份先王龙御归天前写下的罪己诏?”
萧衍的目光触到卢墉手中那份,与自己方才亲手烧毁的,一模一样的遗诏,心
里蓦地一慌,但神色依旧竭力保持着冷静:“真正的遗诏现在孤的手中,所书的仅是对孤的谆谆教诲,别无其他。这一份定是假的。卢相可有仔细辨看,莫被这假诏给糊弄了!”
“先王的镇国玺印,御前执笔的李阕亲书,御用的龙纹绫锦,怎会有假?!”卢墉咄咄出言,“王上说此是假诏,那么真诏何在?还请王上明示!”
萧衍瞥了眼身旁金盆中的灰烬:“既然是父王遗诏,自然不能闲置,孤已命人将其奉入宗庙……”
卢墉冷嘲:“怕不是供入宗庙,而是烧尽在火堆中了吧。”
萧衍面色一僵,拍案而起:“卢墉你……放肆!在孤面前大放厥词,可知此是忤逆大罪!”
卢墉却丝毫不将萧衍的警告和威胁放在眼中,而是将手中的遗诏高高捧起:“先王有诏:太子衍乃双生之子,皆因孤德行有亏,有愧先人圣言,故黜之。诸卿可另择贤者,立之。”
“‘御出双生,国祚将尽’,先王不惜昭告天下罪己,废太子禅位,也要保大胤国祚万世,堪称一代明主。”
卢墉话锋一转,凌人的气势朝高座上的萧衍逼近:“王上却丝毫未领受先王遗志,一意孤行,滥杀忠臣诛灭手足,此番不忠不孝不义的行径,令大胤千万子民发指!”
萧衍面对卢墉的声声斥责,怒极反笑:“以卿所见,孤这不忠不孝不义之人,当如何自处?”
卢墉敛身朝萧衍一拜:“望王上以大胤国祚为重,罪己禅位。”
说完,他身后的众臣也纷纷应和,异口同声势如海浪:“以国祚为重,罪己禅位!”
萧衍看着殿中乌泱泱跪倒在自己脚下,却是逼着自己退位的臣子,嘴角露出嗜血冷酷的弧度:“孤若是说不呢?”
第69章 太后
众臣皆被萧衍话语里的冷酷杀意惊得一震,不等他们抬首起身,从殿内暗处亮出的剑影刀光,在眨眼间就抵至他们的咽喉。
“既然孤已是如此不忠不孝不义,就不在乎再多上一条嗜杀的罪名。”萧衍噙着一丝笑意从高座上缓缓走下,走至被刀锋压着满脸愤愤然的卢墉面前,将他手中紧紧抓着的诏书夺了过来,“尔等方才的行径,足以按谋逆之罪论处。”
萧衍在卢墉的怒视中,平静地将手中的遗诏就着殿中的宫灯火光点燃:“但如若众卿忘了这份不该存在的遗诏,俯首请罪,孤倒是可饶过尔等家属亲眷。”
卢墉花白的胡须颤颤,手指着萧衍:“汝此等不肖子孙,何有颜面去见先王先祖?就让老臣先行去向历代先主请罪!”
说着,卢墉就朝咫尺外的刀锋上撞去,但本搁置在他肩膀上的利刃却在霎时间移开。
萧衍见状立即皱眉,朝那个收刀的暗卫斥道:“做什么,你也想跟着一同谋逆?”
铿锵有力的喝声从殿门外破空而来:“谋逆不知返的,分明是你!”
闻声,殿内持刀的暗卫皆收刀跪下:“将军!”
萧衍不敢置信地盯着本应人事不省,但此时却出现在殿门处的人影,即惊且怒:“弥苏!”
弥苏却不再看向萧衍,而是继续搀着身侧的盲眼妇人,小心地帮她跨过殿前的门槛:“您当心。”
待群臣看清那骨瘦如柴的宫装妇人,皆恭敬地俯首下拜:“太后娘娘!”
萧衍横眉怒斥:“弥苏你好大的胆子,竟敢……”
“逆子!”太后循着声音,抬手指向萧衍,颤声凄凄道:“五年前,弑君杀父的孽债还不够?你如今还要诛尽满朝大臣再造杀孽,你当真要将大胤毁在你手中才甘心吗!”
萧衍没有料到弥苏的这一招后手,显然应对不暇无措:“母后,您莫受听信奸人谗言,儿臣的苦衷……”
“苦衷?五年前我亲眼见着你扼死你的父王,这也是你的苦衷吗!”太后无焦浑浊的盲眼瞬时淌下几行清泪,声声泣血,字字惊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