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煊未作声,只目光深深地看向屋内的那张睡塌。
“他回到李炯身上了?”弥若有些不大相信,“真的?”
李煊转头看向屋外西斜的日头,温润儒雅的脸上没有了往常的淡淡笑意。
“到了子夜,你自然便知我所言真假。”
李炯服下大夫所开的药方后,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,弥若遣散了仆从,自己一人守在李炯榻前。
而之后的整整三个时辰,弥若一眼未眨地看着那熟悉的五官,看着那紧闭的双眼,等着下一刻睁开的便是那双金色的眼眸。
夜深人静,四下皆是浓浓安然的睡意,唯有弥若却是愈发的精神,和不安的忐忑。
子夜更声起,弥若猛地睁圆眼看着榻上的人,却不见半分醒来的迹象。
她眉心紧蹙,难道李煊是骗她的,相唯根本不曾回来?
那怎么办?那个诡异的莲华妙境,她根本不知其所在何处,更别提去里头找相唯了。
李煊定是不会帮忙的,扶兮是远水难解近火,哪该找谁?
弥若突然想起李煊说,除了相唯,他们几人都回来了。也就是说,滟姬和敖沧也出来了。找他们,他们定愿意帮忙一二的……
想到此处,弥若霍然站起转身欲走,一侧的手却突然被拉住。
“娘子夜半出门,是想独自赏月么?”
带笑的熟悉嗓音从榻上响起,弥若既惊又喜地回头,果然对上那一双在夜里熠熠生辉的金眸。
“相唯!”弥若未作多想,俯身就抱住了半倚着塌沿的相唯,紧紧搂着他的脖颈,仿佛怕他在不经意间又不见了。
“你回来了你回来了……”
听着弥若哽咽的声音,相唯轻轻拍着她颤抖不已的后背,心疼不已,“放心,我回来了,没事了没事了。”
弥若慢慢松开对相唯的禁锢,睁着水意迷蒙的眼,看着满脸歉意的相唯,声音带着低泣的喑哑,“真的没事了?”
相唯看着咫尺外的弥若,看着她凝了无数担心的眼眸,状似随意地移开对视的眼,抚了抚她鬓边的乱发:“自然,自然是没事了。”
“没事就好。”弥若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,重新紧紧抱住相唯,仿佛担心眼下的只是自己的一场幻梦。
相唯能从弥若轻颤的背脊上,感受到她的担心和无助,继续劝慰着:“娘子放心,祸害遗千年。由此看来,我少不得再活个百八十年了,只要娘子别嫌弃我这只老狐狸就好了。”
“百八十年?”
弥若擦干净眼角的泪意,面上突然露出一本正经的神色,“那时我岂不是成了白发老妪?可你、你不会变老的,是不是?”
说着,她赶紧就从相唯的怀中起身,愈发忧心起来:“不行不行,我绝对不能让你看到……”
相唯笑着将难得不镇静的弥若拉入怀中,用下颚抵着她的发顶,让她看不见他此刻面上露出的苦涩笑意:“傻丫头,我倒是很想见见你牙齿落光,白发苍苍的样子,真的很想。”
若是你我皆能活到那时,纵是彼此已鹤发鸡皮,我也要携着你的手,一起走入黄泉忘川,在奈何桥上许下来世。
弥若被按在相唯的胸口前,听着耳侧的心跳声,却并不似从前那般有力,倒是若隐若现,时断时续的,莫名的不妥之感袭上她的心头。她不禁抬眼想看向他:“相唯,你真的……”
“你定也累了,先睡吧。”相唯不等弥若的话说完,一手就已轻轻抚上她的额头。
弥若只觉得一阵难以抵抗的睡意袭来,来不及再多言一字,就倒在相唯怀中,沉沉睡去。
相唯将弥若好生安置在榻上,又放下几重帷幔,才不急不缓地朝屋外道:“进来。”
随着这声落下,一道修长的身影便踩着月色,悄然而入。
李煊掠了眼相唯有些苍白的脸,语气依旧不咸不淡:“知道了?”
相唯轻轻哼了一声,随意地在靠近的椅子上坐下,“知道什么?是知道你与家师的秘密结盟?还是知道你欲称霸六界的野心?莲华妙境的确是个妙处,可以看透所有伪善的面具和肮脏的内心。”
李煊瞥了眼帷幔后的人影:“我做这些,只是为了保住她。”
相唯脸上的嘲讽微收:“何意?”
“既然你已知道了,我也就不再瞒你了。”李煊凝视着那隐隐约约的人影,徐徐开口:“没错,弥若的确是芷鸢的转世。但她进入凡世,却并非只是因为那一击天雷损了仙元,而是天帝的惩罚。”
李煊的眼缓缓从榻处收回,像把利剑直直地刺向相唯:“替你受的惩罚。”
“三百年前,我与她的成婚,的确是为了二族的联盟,而婚礼中最重要的聘礼,便是莲华妙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