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偷偷打量着陆青,陆青气色不算好,眼下乌青浓郁,还隐隐能看见胡渣,腰间的衣带也记错了。
他嗫喏半晌,“哥,我不想在宗门待了。”
自打祁柏身故,程颂代管后,正清宗的变化可谓是翻天覆地,连普通弟子的境遇都难过许多。
他们这些洒扫弟子的境遇更差,说的好听是弟子,难听点就是正清宗养的低价仆人,以前祁柏会允许他们和普通弟子一同听课,每月可以领几枚丹药辅助修行,现在就算是用灵石买宗门的止血草药,被管事抬出高阶不说,还要等上四五日。
四五天的时间,伤势轻的伤口愈合,伤势重的直接抬到乱葬岗。
他们做事若出差池,轻则挨鞭子,重则关入禁山地牢。
他在修为上比普通人强一些,能做到引气入体,这些年磕磕绊绊也有筑基的修为,他这样的人放在上灵界不算起眼,但不在正清宗至少也不会被人随意欺辱了去。
但他在意的不是这些,他在意的是陆青。
正清宗像是一个蒸笼,不断地消磨陆青的锐气。
“哥,我们一起走吧。”他小声劝说。
陆青嘴角下压,很快恢复如初,沉默半晌,他勉强安抚道:“再等等,我会想办法的。”
告别陆办,陆青避开人多的路,径直向高澎的居所走。
陆办给高澎下的药只是普通的蒙汗药,凡间的东西用在修者身上,效果会大大降低,陆青没有太多时间必须速战速决。
推开虚掩的屋门,里面静悄悄的,脚踩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。
陆青不知道高澎屋子里有什么,或许遂禾在挑拨离间,而他傻傻上了套。
但他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,遂禾说的是真的,是他在自欺欺人。
忽然,他脚步微顿,视线停在一处书架上。
不对。
这屋子的布局不对。
太小了,这间屋子太小了。
陆青的心脏砰砰跳了起来,他有些颤抖着摩挲着书架,下一刻摸到一块暗格,按下机关,书柜缓缓打开,露出藏在里面的暗室。
暗室中燃着烛火,这间房子空荡荡,三面满墙的博古架上却摆满各式各样的物件。
陆青看着看着,膝盖一软,跪了下去。
他死死凝视着中间架子上的短刀,脸上露出崩溃欲死的神情。
短刀的刀鞘上还沾着褐色的血,因为久久不用,上面落了灰,失去原本的光泽。
他还记得那把刀是他师父的心爱之物,不常示人,师父说,等他到分神期,就把刀送给他。
天光昏黄。
陆青艰难地离开高澎的居所,最后停在颗千年柳树下哭得难以自抑。
不知过了多久,眼前忽然站了一人,抬眼却发现是高澎。
陆青的呼吸停滞几瞬,赤目看他。
高澎被他看得浑身发毛,凶恶道:“再看挖了你的眼睛,师父令你现在去正清殿见他,误了时辰有你好果子吃。”
第40章
陆青在高澎等人的“护送”下,不得不前往正清殿。
正清殿位处正清宗的腹地,是除却宗主居所外,整个正清宗修葺最繁华的殿宇。
程颂这些年仗着自己掌管正清宗,索性把住所从元清峰移到正清殿,对外宣称在这里方便统管正清宗一切大小事务。
而祁柏的浊清峰因为雷劫之故被毁坏大半,宗门只是简单重修后,将其改成了弟子的授课地。
正清殿堪称恢弘奢靡,陆青甫一进去便闻到熏炉中香风阵阵。
他面无表情进到殿内,程颂坐在上首,神色沉沉,他对高澎摆摆手,示意他退下。
“陆青,你见了遂禾,遂禾跟你说了什么,做了什么,一五一十地向本尊秉明。”
陆青心绪杂乱,见了程颂更是止不住的恨意,高澎是程颂的走狗,他没有道理杀他师父,凭借他自己也杀不了他师父,定然是受程颂致使。
他张嘴,却连成型的话都说不出来,喉咙里半晌挤出了几声类似野兽的怒吼。
程颂皱眉,一拍桌案,“你磨叽什么呢。”
陆青面部肌肉抖了又抖,半晌才挤出一句,“什么也没有,只是寒暄。”
“撒谎,只是寒暄为何她最后要给你个乾坤袋。”
陆青沉默。
程颂还要再逼问,主位的屏风后忽然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声音。
“好了,莫要白费力气,他不愿意说,便搜魂罢。”
陆青瞳孔骤缩,艰难抬眼看过去。
屏风后走出一人,那人身着阴阳袍,袍角袖有姿态翩然的仙鹤,面如朗玉,白发顺从地垂在身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