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了她那么多次, 多这一回又有何妨。
偏偏月光下的她那么漂亮。
发丝随风飘动, 眼眸澄澈, 不论失落或是发脾气,都那么漂亮。
像朵含苞欲放的百合,惹人牵肠挂肚。
若是离开了今夜的百花园,他就再也看不到这么美的百合了。
即使留恋,闵邯还是没有回头。
他以为她说的是他们。
她却只望着高处。
可她又何尝不想要他们。
奈何世事难料, 高处的前提发生改变。
孟辞意清楚, 以她的水平,可能直到高三参加高考, 也未必能上A大。
但他不一样, 他那么有天赋, 是一只羽翼丰满的飞鸟,能去往任何他想去的地方。
那个地方没有她, 但属于他。
他会在那个地方变得更好,更优秀, 会有更多人欣赏他,喜欢他。
这都是他应得的。
而她, 作为一个骗子,也将得到她应得的惩罚。
想到这里,孟辞意彻底释然了。
她也许再也不会伸出手,企图够到飘在空中的虚无缥缈的东西。
放手比想象中的难,也比想象中的简单。
然而,然而。
分明这种不应夹杂私情的时候,她感到丝丝缕缕的,连她自己都瞧不起的欢心。
他始终是想和她一起的。
他舍不得她。
她该开心才对。
眼泪却落了下来。
内心被一种即将落幕的恐慌覆盖,霎时,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。
巨大的香樟树下,她第一次见他。
他带她翻了后面的那堵墙。
他们在天台上聊着各种不切实际的畅想,全然忘记光阴流逝。
后来,她又见到了他。
教室里,他坐在前排,开了个玩笑。
又是樟树下,他递给她一盒百奇,之后,他们就成了兄妹。
她误会了他,怕他和老师谈恋爱,怕他和男生谈恋爱,因而做出了不少可笑的事。
他说,我们坦诚相待好不好。
他陪她看雪,零度以下的天气冻得她声音都在抖。
去外地考试,他敲响她的房门,送来一堆生活用品。
运动会上,他将她抱起,给她冲了红糖水。
还有刚刚,他看向她的隐忍的眼神。
她才发觉,刺痛她的不是灯光。
–
如果说四季更迭有预兆,那么蝉鸣便是夏天的预告。
世人不曾留意第一声蝉鸣源自何时何地,只记得它是持续一两个月的漫长又短暂的配乐。
今年的配乐首次奏响,是在六月三号。
这天在孟辞意的备忘录里。
闵邯再没来过学校。
学校课程的深度远不足以支撑考小卷,要想在几万人中脱颖而出,必须自行指定复习计划。
“孟辞意,你说闵邯不会真就这么去A大了吧?”一天下午,何姩羽毛球打累了,擦着汗说。
“不知道。”孟辞意握着小电风扇吹风。
何姩:“你都不知道?”
孟辞意:“我为什么一定要知道?”
何姩:“你是他妹妹,你不知道谁知道。”
妹妹。
孟辞意琢磨着这个字眼,喝了口冰镇矿泉水。
要不是她提醒,她都快忘了。
何姩:“要是闵邯真去A大了,咱们得给他开个欢送会。”
孟辞意:“地中海不让开。”
何姩:“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啊?我偏不。我不仅要办,还要大张旗鼓地办,把班上所有人都叫来,一人一瓶香槟,到小吃街上撸串……”
她越说越离谱,孟辞意没接话,但也考虑起要不要办欢送会。
她不搞形式主义,但这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。
她不擅长告别,无法切实地表达不舍与祝愿,倒不如大家聚在一起,让分别显得没那么悲伤。
何姩:“说的我都饿了,下课直接去食堂吧?”
孟辞意:“好。”
她们去得早,很多窗口前空无一人。
何姩直奔糖醋里脊,“阿姨,这个多打点。”
孟辞意:“我要小份的。”
何姩:“你这是在吃肉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?”
香喷喷的糖醋里脊端上桌,孟辞意掰开一次性筷子,撕掉上面的木刺。
夹了块肉,配上米饭。
米饭巧妙的中和了猪肉的甜,一口下去幸福感满满。
孟辞意后悔没要大份的。
她要把这些年没吃的肉都吃回来。
何姩睹物思人:“可怜的闵邯,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菜了。”
孟辞意:“……”
说得他好像遭遇不测了。
何姩:“他是不是压力还挺大的?听说那个考试特别变态,要是我去考,估计刚开始就阵亡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