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太合胃口,有些不知道怎么下嘴。”
容渊不解。
“合你的口味吃就是,怎么还能下不了嘴?”他随意捻了一筷子,“又没雕个人参果放在盘子里,瘆人。”
他问,洛云刚拿起筷又放下,准备回答他的问题,容渊却抢道:“我这儿没什么吃饭不能说话的规矩,你随性便是。”
洛云升放碗的手一顿,失笑一声,心说自己竟将这些现代所谓“上流”的规矩习惯也一起带到了这个新世界。
食不言寝不语,那人与人又该何时说话,何时相交?
“我没受过这样精心的照顾,有些不习惯,总觉得若是习惯了,会失去一些本心。”
重新端起饭碗,洛云升想,这些所谓文雅的规矩说出来好听,但根底都生于富贵权势的泥泞之中,它们本身没有任何意义,被创造出来只是为了约束和区分。
长辈约束晚辈,上级约束下级。
用繁琐的规矩将人分作三六九等,规矩越多,越繁琐,越累赘,越坐拥金钱权利,越能承受这些,才越优雅高贵,越引人追逐,那些因不甘被束缚而生的不满才能被抚平,不至将自己憋死。
洛云升心里想着事,吃饭自然慢,容渊吃完两碗,他才堪堪吃了一半,倒是秀气得很。
“你以前不食五谷,吸风饮露的时候也这般秀气?”容渊撑着手看他,竟然想象不出这人会有什么鲁莽的动作,好像做什么都不徐不疾,叫人见他便信他,很是沉稳。
“哪儿会这样?是病气刚去,不敢吃快了。”
“肉/体/凡胎的,若是病了受罪的也还是我自己。”
“看你也不着急,便容我吃慢些吧。”
洛云升随口找几个借口,容渊倒也没什么能反驳的。
但只有他自己知道,这慢慢吃饭的习惯起初是为了靠近所谓“上流社会”故意学的,但后来因为要拿项目时常喝酒,进过几次医院就成了不得不。
稍有不慎就会胃疼,那钻心的疼法竟比被人一刀毙命还难受些,哪怕他长于忍耐也对那种内生的尖锐刺痛生出了几分恐惧,想方设法不让它再犯。
如今这新的身体洛云升想要好好养着它,莫再受罪。
两人便这样一个吃一个看,细细消磨了好一会儿时光,等洛云升放下碗筷容渊还有几分意犹未尽的意思,心觉一个人吃饭不该这么好看,仿若有些情人眼里出西施了。
洛云升不管他,拿了剪刀坐到小方桌前,容渊也跟着坐过来,好像真无事可做,想和他在这小亭中消磨一下午的时光。
拿起如红霞般连成片的花枝,修剪掉中间过于茂盛的部分,只留左右两根枝条,留出中间的空余,洛云升仔细比对一番觉得满意,拿过旁边细口大肚的棕红陶瓶,剪开一截光木枝的两头卡在瓶口,将花枝放进去固定,高度也是刚好。
透过两抹红霞,容渊从中间的空隙看那张不笑而冷却可有艳色的面庞,竟生出了想叫画师将这美景画下的冲动。
略过容渊带火的目光,洛云升又拿起淡蓝的蝴蝶兰,将之剪短,短到只剩盛放的花头,又用一截木枝固定,方才露出满意的神情。
客观讲,容渊是无所谓花好不好看的,他对这些所谓高雅之物没什么审美,但洛云升这瓶他却觉得很有意境。
至于意境本身,大抵逃不过“秀色可餐”四个字,说到底其实和花没什么关系。
于此,中间那朵点睛之笔似的蝴蝶兰便有些碍眼了,容渊伸手,洛云升目光似剑,忽地瞪他,“是哪里不合王爷的眼,抬手就想给我拔了?”
“拦着我看你。”
容渊如此坦诚,洛云升一时之间哭笑不得,将插好的花放到一边避开容渊的魔爪,猫似地伸手伸了个懒腰:“现在可看够了?”
容渊意犹未尽,顺着洛云升的表情和肢体动作看出了他的暗示:再没看够也没得看了。
这才配合着答说:“够了,”又问:“要午睡吗?”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想睡谁。
洛云升可不会跳进容渊的圈套,更别说下午他还真有正事要做。
“不睡。”
“有事想出去一趟,多派点儿人暗中跟着我,免得再出意外。”
听他又要出门,容渊不大乐意,眉头都蹙起来:“你要去做什么?”
洛云升也不瞒他,光明正大道:“我想了想,见山雅集还是要去的,听人言未必真,我想去见一见柳云岚。”
容渊摇头:“见山雅集又不是今日,你去哪里见他?找到他府上去?那可……”他想说“不行”又想起洛云升不喜如此,只能压了性子劝说:“太唐突了,他未必会见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