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1章 帷幕
她杀人了。
林粟似乎还没从这个事实中反应过来, 怔怔松了手,她手上是血,脸上是血, 甚至眼睛里似乎也溅上了血,触目皆是一片血红, 在这银装素裹之间分外显眼。
亚尔曼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, 他似乎也怎么都想不明白,自己虽然也只懂一些入门的功夫,但又怎么会真的被一个小姑娘夺去性命。
他高大的身躯像一块从高处滚落的石块, 正正倒了下去。
“真是没用的东西。”老妪冷冷刺了一句。
林粟看着亚尔曼的尸体发呆, 半天了才想起来哆哆嗦嗦去探他的鼻息,探不出来,又伸手想去摸他的动脉,可找了半天也找不到。
她下意识想给亚尔曼做个心肺复苏,可看着亚尔曼心脏上正正插着的、还嵌着宝石的那把匕首, 林粟一时间又沉默下来。
是死了吗?是死了吧?还有救吗?
林粟抬起头看着居利安,一瞬间想张口让居利安给他叫个大夫, 可又闭上了嘴。
他可是想杀她啊,凭什么救活他?
可他怎么就死了?他不是会武吗?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被她给杀了呢?
虽然在结海楼的时候,不知道慕云生是出于什么心理, 美其名曰是让她有几分自保之力, 实际上确实不惜对她大肆折磨, 他会让卫风卫凌教她一些拳脚功夫,但那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, 卫风卫凌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 对她没有什么要求,插科打诨居多, 她对待那些训练从来算不上认真,真真正正的训练几乎可以忽略不计。
“林粟,你没事吧?”居利安和老妪见到亚尔曼被林粟反杀,似乎也被震惊到了,居利安趁其不备向前一刺,成功划伤了老妪的胳膊。他获得了一息空隙,赶忙跑到林粟身边,上下检查着。
林粟沉默着,摇摇头,低头看自己的手。
前些日子还因为这样的事和慕云生闹呢,这下自己手上也攥着一条命了。
这算正当防卫吧?林粟安慰自己。
林粟看着血液渐渐凝固在手掌的细纹里,用手用力搓了搓,没有搓掉。满手的血红似乎还在提醒着,她刚刚杀了一个人的这个事实。
林粟不甘心,她又转身去抓地上的雪,放在手上用力搓,两只手很快冻得通红,可渗入掌纹里暗沉的血红还是没有搓掉。
她干脆把手埋在雪堆里,一边往里埋一边用力搓。刺骨的雪刺激着林粟的神经,她似乎都麻木了,两只手几乎失去知觉,可等她抽出手来看,那些暗沉的血渍依然没有被洗掉,浸在掌纹里,像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,把林粟割成一块一块的。
“好了,”居利安不忍心看下去,用力抓住林粟的手,把她从雪地里拉起来,“他要杀你,你杀他是应该的,有什么错。”
“对啊,是他要杀我。”林粟喃喃道。
她记得小时候读过一则童话,说世界上有一个最快乐的人,他的外面有一层天生的幕,会把所有的痛苦和忧伤都隔绝在外,所以他永远开心,永远快乐。
可是有一天,有人把他外面那层幕给戳破了,那个人就死了。
至于是因为被忧伤和痛苦淹没还是因为他和那层幕同生共死,林粟已经记不清了。
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,她感觉,她似乎也把自己放进了那个膜里,明明知道膜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,却依然不闻不问。
她把自己放进那个膜里,让自己保持那样的纯洁性,这样所有的罪孽都会由别人背负,她可以继续干干净净地做那个快乐的人,甚至可以指责膜外那些人的冷酷无情。
可是现在,她亲自把那层膜戳破了。
害怕吗?当然害怕。
痛快吗?可是也是痛快的。
她自然清楚,在居利安和老妪争斗的那瞬间,亚尔曼自然是想杀了她的。他既然冲着林粟来了,那便不是他死就是她亡。两个人二选一,她自然希望自己活下来,她也这么做了,有什么错呢?
那现在为什么迷茫呢?为什么难过呢?
好奇怪,明明悲伤、痛苦、恐惧等各种各样的情绪已经将那颗心装满了,心在不住地往下坠,可是她的眼眶干干的,一滴泪也落不下来。
林粟起身,不再把手往雪地里放,低着头对居利安说:“对不起,我把他杀了,我们可能问不出蓝宝石在哪里了。”
“别放在心上,没事就好,是我夸口要保护你还没做到。”居利安见林粟不再纠结,松了口气,拍拍林粟的肩,安慰她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