队伍里除了运口粮以及载重行囊的驴车,无论是谁家先前买的驴车,都被调用出来,供伤患乘坐。
秦家人原本有两辆驴车,是拿来供自家女眷坐的。
如今秦家人少了泰半,一辆驴车就坐得满了,另一辆驴车自然也就被官差拿来运载伤患了。
秦家人对此也敢怒不敢言。
伤患们几乎都坐着驴车,其他人也不敢拖后腿,这一上路就开始日夜兼程,途中除了官差进县城添置两次口粮,就再没有停下来过,每日几乎都走足了五十里地,有时候若路程顺利,多走十来二十里路的时候也是常有的事。
如此,翻山越岭,步程飞快。
而随着时间推移,气候一点点的返暖。
冰雪慢慢融化,原本厚重的冰层雪块在不知不觉间渐渐变薄,从融化得残缺的口子里钻出了细细小小的野草绿芽,这是昭告着春日来临的第一点绿。
渐渐地,绿色从几不可见,到越来越多,越来越浓,直至完全覆盖掉了冬雪的痕迹。
且越往南下,绿得更快,甚至也有不甘寂寞的野花,红的黄的,斑斑驳驳地冒出头来。
在山岭丛林中走动,无论何时,都能听见水量增加的河流溪水潺潺流动,活泼欢悦。
随着绿草流遍四野,干涸了一冬的树木也渐次复苏,抽条萌叶,长出的嫩芽儿招惹人眼,就在这一片盎然春色中,他们抵达了大盛朝第二大都城——大茂城。
此时已经是二月中旬。
接收他们这一群囚犯的,是大茂城附属外城北城区边陲的官衙,南凤县衙。
顾冉此时已经归队陈解官看管的流放犯里头,排着队,等着陈解官带着官方文牒到县衙交代情况,禀明人犯身份与数目,才可安置进县衙的人犯关押区。
陈解官办理好手续后,带着顾冉等人先进了官衙,而裴六娘跟麦大婶一家子还在的李解官还没有回来。
她如今已经听说了,李解官这一趟是短解,等一会儿官衙接收后,李解官麾下的所有官差都可以返回郑州了。
对于跟李解官等官差在流放路上相处良好的顾冉,想到日后可能会遇上的态度不好的官差,不由得对李解官等人生出了几分不舍。
等进到官衙关押流放犯的监牢后,那生出来的不舍便被震惊所取代。
南凤县衙拿来安置他们这些流放犯的监牢很大,里头已经关了不少跟他们一般穿着囚衣的人犯。
据说,这些均是全国各地被流放到南疆的罪犯。
这个时候,顾冉才意识到,南凤县衙,相当于是一个流放犯的集散地。
大盛朝所有流放到南疆的囚犯,都会在南凤县衙停留后,核对数目跟身份,留下备案,接着按照流放目的地的不同:南疆的琼州,岭南,闽地,甚至是琉球等,重新派官差看押这些犯人上路。
譬如像李解官等短解带来的人犯,就会被他们并入其他到闽地的流放队伍中,由官差统一押送,像流放到琉球或是琼州的几队人犯,也会汇集在一起,渡船前往。
至于像陈解官这等长解的官差,则除了继续押送人犯外,或接纳同样流放地但短解过来的囚犯,或跟同样长解的队伍合并后,成为大队列一起启程。
在顾冉等人被关进指定的监牢没多久后,就见着麦大婶她们也被关进来了,而且是跟她们同一个监牢,也便是说,今日跟前些日子抵达南凤县城的流放犯,是要发配到闽地的,都凑成一个大队了。
“顾姐姐,看来咱们往后是要一起去闽地了。”分别没多久,就有走一块来了,麦香很高兴。
“我也是。有熟人在,能彼此照顾,我也放心多了。”顾冉也老实道。
身后秦家的女眷听得顾冉这么说,不知道是谁,冷嗤了一声,顾冉装着没听见,反而是裴六娘,冷冷地往后剜了一眼她们,便让秦家女眷噤了声。
这一路走来,两个流放队伍的人犯因都同程扎营,彼此了解了不少。
秦家人也知晓了裴六娘是郑州裴家灭门惨案罪魁祸首这事,对她忌惮得很。
而路上没再过来给顾冉找茬,一是官差盯得紧,二自然是瞧着顾冉跟裴六娘是一伙的,未免犯怵。
如此才相安无事地抵达了这大茂城。
南凤县衙里头的监牢里头人犯是挤得满满的,在麦大婶她们进来后,又进来了两拨女囚,都是流放去闽州的。
明明还是开春,冷着的天,夜里头顾冉在监牢里头,只能盘地坐着睡的时候,还是挤出了一身热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