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五爷看着贾老爷越走越远,心里头冒出千万个念头想要唤来护卫将这两个刺客杀了,但又千万次压下了这股冲动。
他们既然敢公然露面,怕是一早做好了防备。
据说当初杀灭周氏一家百口多人,这恶贼也就只有三人,换句话说,这天字第一盗的刺客,均是身手不凡之人,他府上也就只有十多名护卫,能敌得过这两人吗?
更不用说,或许来的刺客,不止他们两人。
自己却是毫无防备的,若在这个时候轻举妄动,只会断送了沈家这么多口人的性命罢了。
可,就算将那三万两买命钱送上,这天字第一盗的刺客,就当真会放过他们沈家吗?
沈五爷不信。
“不能信任拿人性命做买卖的强盗,亦不能奢望沾染人命的杀手做公平买卖。”
当夜,沈五爷叫来了自家长子。
沈家为躲避族长与天字第一盗的追杀,逃亡到夏溪村的事,当初亦没有瞒着沈大郎跟沈二郎,此时沈五爷亦不打算将刺客寻上门的事瞒过两个儿子。
“这五日,我会设法筹备三万两,与此同时,你跟你阿娘,你媳妇,还有娇娇,趁五日后我将钱银交与那些恶贼时,给我速速离开夏溪村,逃得越远越好。”
但不能在这五日内表露出任何异常。
现在,村里头有可能已经混入了这些天字第一盗的恶贼。
若被这些恶贼发现,怕是会打草惊蛇,这些丧家之犬,无处容身,又良心泯灭,惹怒他们后,亦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后果。
不能让他们心生警觉。
只有让他们以为他沈五爷听从了他们的话,以为当真能用钱银换命,才不会让他们有所防备,而他儿子等人,才更不容易逃出生天。
“阿爹!那您?”
“总要有人,拖住那些恶贼不是?”沈五爷叹息,“况且,这祸端,是阿爹我招惹来的,由阿爹起,由阿爹终,若是舍了我这条命,加上三万两,能换来你跟二郎日后平安,亦是值了。”
“阿爹,不能报官吗?”
如今官府均在追缉围剿天字第一盗,若是官府接报恶贼在此,总不致于坐视不理。
“报官?你怎知,你一去县城给县老爷报案,那恶贼的眼线便不会知晓?”沈五爷摇头,“就怕你那头才去县衙,这头你阿娘跟你家媳妇,都被杀了。”
“爹!”
“但那日,你们从夏溪村逃出去后,却是能直接去县衙求救的,等你们都平安了,再与官府报案。”沈五爷叮嘱,“记住,这事,这几日都不能让二郎知晓,爹怕他冲动误事,等到那日你们逃到县城,再找他与你一起躲去官衙。”
沈大郎欲说什么,但看自家阿爹绝毅的眼神,知道说什么也没用。
当初,在苏州指证那族长的堂弟,阿爹便是这种眼神。
后来,知晓被天字第一盗盯上,做出举家逃亡的决定时,阿爹亦是这种眼神。
沈大郎只能强忍着悲痛,应下了。
关于沈家被天字第一盗找上门的异常,以及沈家的异动,夏溪村里头许多人均未有察觉,但,偏偏有一个人注意到了。
这人,自然便是裴六。
自从疑心沈老爷认得天字第一盗的刺客后,裴六人在小厝,便时常留意沈家的动静,是以,贾老爷等人登门拜访,裴六第一时间便发现了。
第一反应是既惊惧又愤怒!
他分明很小心,才不让天字第一盗的杀手对夏溪村引起分毫注意的,但现在,这些刺客都公然进村子里来了!
他们既已摸上门,他跟二娘还有过安稳日子吗?
而且,为何天字第一盗的刺客会亲自拜访沈家?
那位沈老爷,跟他们竟有纠葛吗?
但,听闻那日沈老爷提起京官彻查刺客老巢,分明是极欲除之而后快,与他们不共戴天的,为何今日还亲自接待这贾老爷?
裴六不免对沈家的事多留了个心眼。
于是,这天夜里,他便偷偷摸去沈家听到了沈氏父子的这场对话,再一揣摩,登时明白了几分。
原来,当初沈家选择在夏溪村落脚,是为了逃避天字第一盗刺客的追杀,可惜好巧不巧,如今又被刺客盯上了。
或许,肇因,就是几日前,那沈老爷在码头认出了贾老爷?
事情,变得棘手起来了!
裴六一脸凝重地回到小厝,走进院门之前,他看了看春末的村落,瞧见四散各处寥寥无几的厝房,心情愈发凝重。
“六娘,你去干嘛了?”顾冉抱着一只玳瑁猫走了出来,注意到裴六表情阴郁,担心: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