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为什么会再度活过来……
林宴被迫仰起头看着他,忽然有种慌乱又尘埃落定的叹息感,过了半晌,才轻声开口:“你应该已经猜到了……”
“我想离开宫中……”
“你知道,除非是死,否则我绝不会放手,所以你便选择了假死……”贺玖霄紧紧的盯着他:“你早就知道萧太后的毒了?”
“你再一次选择了陆秉枢,是吗?”
在镇北候府催动毒素之外,在宫墙下为陆秉枢免于抉择之外的又一次……
第三次……
林宴顿了顿,轻声:“是……”
眉眼那点仅剩的虚假的温意也沉了下去,贺玖霄咬牙:“所以,一切都是在骗我的?”
心中的暴戾几乎压制不住……
这些天里,贺玖霄无时无刻不在想,为什么……
为什么林宴会死……
没有人知道,在他逆转了续命的药方,承受了双重毒素后,从毒发的痛苦中的醒来,却受到林宴死讯时的茫然和绝望感……
药不对、毒不对、就连死的人也不对……
一切疑点的深挖,真相是让人无法承受的痛苦。
原来,在他为他的身体忧虑不安时,他已经悄无声息的计划的假死离开……
所以,他费尽心思讨他欢喜,满心欢喜的布置上元灯会,是不是不过是一场一厢情愿的倾覆……
他跪在慈宁宫,放下尊严卑微祈求萧太后时;他孤注一掷愿舍了性命替他生死时,是不是反而坏了他的计划……
他的疯狂,他的痛苦,他的不甘,在他林宴眼里,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是笑话一场?
手指寸寸收紧,帝王眼底翻涌着阴冷的癫狂,讽刺牵起的唇却苍白无力到近乎颤抖:“林宴,你究竟有没有心!”
林宴想要开口,却被脖颈不断加重的疼痛而止住了话音,他艰难的抬眼看向贺玖霄。
对上一双黑沉的、布满爱意与恨的扭曲的眼眸。
这是他头一次在贺玖霄身上,看到如此浓重的杀意,对他的……
疯狂而绝望。
分明的动手的那个人,却仿佛难过的不能自已……
在近乎窒息的痛意中,林宴有些恍惚的想着。
没有人会在一次次被放弃后,一次次被算计欺骗后,还能保有爱恋……
贺玖霄以为,他是可以狠下心的……
既不愿相爱,那便死在他手中,何尝不算此生相守?
然而,当真看着手下艰难喘息着青年时,看着对方蒙上薄雾的眼眸,布满毁灭欲.望的心脏还是止不住的发疼……
疼到连指尖都不受控制的颤抖……
癫狂与爱意拉扯,
恨和苦涩纠缠……
僵硬的绷紧了指骨,最终,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中轰然倒塌,贺玖霄阖了阖眼:“我恨你……林宴……”
“真的……”
他缓缓松开手,低哑着声音开口:“我真的想杀了你……”
可是,他做不到……
他到底是做不到……
冷漠的皮囊包裹着千疮百孔的心,可笑又可怜的卑微……
殿内的烛火随风而晃,将满室的白照出一片凄凉森冷的郁气。
从窒息中脱离的林宴无力的撑着身子大口喘息着,过了好半晌才缓过来。
上首一直在看着静静看着他的视线移开:“明日,宫中的侍卫会护送你离宫,前往镇北候府……”
愣了下,林宴猛然抬眼看过去,只见贺玖霄削瘦的下颌线和微垂的眼睫。
“你说什么?”
沉默了片刻,贺玖霄重新看向他:“我说,你可以离开皇宫了……”
手指微微蜷缩了下,林宴看着他有些发怔。
狭长的凤目染上些红,贺玖霄声音很轻,有些哑:“我累了,林宴……”
原来有些东西,终究是强求不来的……
一如萧太后的母子情分……
一如,林宴的选择……
他永远是被放弃的那个……
所以,这一次,他先放手。
心脏疼的仿佛被人碾碎一般,无数酸楚与嫉恨在五脏六腑翻涌,转身走出大殿,贺玖霄极力挺直脊背,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。
………………
初春的风还有些寒意,卷着枝头稀疏的细叶轻晃,一如人波澜起伏不定的心绪。
自假死醒来后的一切变故太大,说不清是什么想法,直至真正离开皇宫了,林宴还有些恍惚。
见了他,还留在镇北侯府的陆青极为意外,随即便是大喜。
原来,当初自受到信后,他已着人部署上了,但接下来几日,却并未听到皇后的病逝的消息,反而牵扯到宫中的暗子折了部分,心知其中多半出了变故,若再过上几日查不出,他已打算自己潜入宫中探查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