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醒来到现在,头一次从他平稳的声线中听出情绪来,林宴顿了顿,眨了眨眼:“你心情不好?”
心情不好吗?
捏着被角的手微微收紧,陆秉枢淡声否认:“没有。”
“你有。”
林宴抿了抿唇:“从知道毒素被压下去后开始……”
从确认他无碍后,陆秉枢平静克制的表象下,就隐隐藏着几分压抑的不虞。
“我不受毒发的痛苦你不高兴吗?”
眼神瞬间冷了下来,陆秉枢停下动作,俯视着他,冷声开口:“在你眼里,我是这样的?”
自然不是的。
但他实在好奇那其中的变化,这样说,大抵是最能让陆秉枢透露原因的方法。
看了眼他深邃凌厉的眉目,林宴轻声:“那你为什么不高兴。”
黑眸沉沉的看着他,陆秉枢沉默了片刻后,突然开口问道:“既然现在能看出来我心情不好,那之前为什么催动你体内的毒素发作?”
“嗯?”林宴怔了下,不知道这是如何联系的。
陆秉枢:“为什么要用银针加重你体内毒素发作?”
林宴茫然了下,下意识解释道:“秦放鹤了解’美人恩’,他的熏香既然是特意调试、确定对我有用的,那他大概率就知道那熏香能引动我体内的毒性提前发作。”
“那样的话,哪怕他不知道我该服药的期限就在近期,我体内毒性发作,他也不会过分慌乱,一则因为他定是知道“美人恩”发作的状态,再便是他有可以给我续上的药。”
“只有我的症状加重,看起来出乎他的意料,才能让他真正有所疏忽,配合你将人留下来。”
看了眼随着解释脸色越来越冷硬的陆秉枢,他顿了下,轻声:“现在不就是正好……”
捏着拇指上拉弓用的扳指转了转,施尽力道才将眼底的戾气压了下去,陆秉枢沉声:
“你是不是忘了,我拿秦放鹤最主要的原因,是你说除了永昌帝,只有他有那种给你续命的毒。”
林宴怔了怔,下意识的想要开口:“我……”
“我要捉他,因为你需要,我放他走,也是因为你在他手上。”鹰眸冷沉,陆秉枢冷声打断他:“你用损伤自己的办法留下他,全然是本末倒置。”
“你有没有想过,若是他无心无情,发下你的症状也按下不表,加快离去,再不管不顾于你,你会怎么样?”
林宴下意识说:“不会的吧……”
这样的时机,秦放鹤既然会潜入镇北侯府带他走,又怎么会全然不管呢。
“万一呢?”陆秉枢低声道。
没有人知道那一刻他有多慌乱,近乎窒息的恐惧在心中蔓延,心跳都仿佛在那一瞬间停止了,就连下意识射出那一箭的手都是抖的。
即便从秦放鹤那里弄来了“美人恩”给人服下,仍然放不下心,彻夜守于床畔。
直至此时,陆秉枢才发现,自己竟然如此害怕林宴有意外……
陷的深了,他无法想象失去的后果。
“我……”被他幽沉的目光注视着,林宴莫名有些发慌,不自觉往被子里缩了缩:“我下次注意……”
还想有下次?
陆秉枢拧着眉垂眸看着他。
只是见那半掩在锦被中的半张脸还带些虚弱的白,轻颤的羽睫下,乌眸含雾,到底将话咽了下去。
抬手以指腹轻抚过他的脸颊,陆秉枢低声道:“我之前便和你说过,你做事,应当以自己为重。”
“没有什么,比你更重要。”
林宴顿了下,微微垂下眼帘。
掌心与脸颊贴合,两人静静的相伴了片刻,见他窝在锦被下有了困意,陆秉枢才慢慢松手,走出房间。
………
院中,陆青已经等候多时了,一见他出来,连忙提着灯笼走近了几分。
陆秉枢面无表情“他做什么了?”
陆青微微摇了摇头:“倒也没做什么,只是要见侯爷。”
眉眼阴沉了几分,陆秉枢抬脚出院,往另一方僻静的书房走去。
见他到来,书房外把守的侍卫恭敬的低头行礼,打开房门。
陆秉枢走了进去,只见一袭黑色绣龙纹的男人正坐在书案边喝茶,若忽视他肩颈处架着的刀刃和染着血的左肩,倒似房屋主人一般。
“他醒了吗?”
听见门口的动静,那人立刻掀起眼皮看过来。
“那和你无关,”陆秉枢眸色冷沉:“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。”
“尽管被银针扰乱了,但以我调的剂量,他应该已经脱离毒性发作的症状,你来了,便说明确实如此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