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季的早晨,带着水汽的清凉。
总督府里,除了前院后院中间那处园子,也就属荣安堂的景致最好。
周敬尧难得有这样的闲情去逛园子,今日也算碰巧,他百无聊赖的站在两排花草间,倒生出些少年时期的心情来。
十七八岁的周敬尧与现在相比,是算得上轻狂不羁的。那时候,是世家子弟的身份,也是自己得天独厚的条件,自小被父亲母亲管教,周敬尧从来都不是纨绔子弟,也不喜欢那些莺莺燕燕的事。
年少时与友人纵马夜游,与盛京子弟斗文斗武,十六七时,别人都忙着与女子亲亲我我,独他总觉得比女子有趣的事多了去了。盛京何其繁华,环肥燕瘦的美人他见过无数,总觉得美人大多相似,看人如看花罢了。但远安侯家世清贵,又生的风流,娇言魅语,上赶着殷勤的人委实不计其数。大抵是不缺上赶着奉承伺候的。
彼时,总督大人意气风发,前途一片宽广。少年总是更为感性,那时候的周敬尧还不曾大权在握,但就如现在这般,即使只是一片精巧的景致,也是可以激起他满腔快意的。
一朝事发,周敬尧的人生与盛京的权贵子弟们脱了节。大家都继承家业,入朝为官,娶妻生子,权柄在握,美妾在怀,只他越发对这样的人生缺乏兴致起来。
年龄越大,周敬尧越发难以出现少年时期会出现的畅快心境。
如今,踏在这微微湿润的青石板上,他倒是生出了一股子清凉的快意。
前进几步走到了院中的亭子里坐下,谢安和苏巧敏立在亭子的两边。送老夫人的行程中她们俩也是免不得要随行的。
周敬尧的目光落到了谢安身上。
自那晚后,每次回到聚风院,看见伺候的人,总督大人的心难免憋闷起来。他知道自己大可下命令强求,但这般总是不如他意的。
现如今在这亭子中坐着,快意是他自己的,另外他看着身旁的谢安竟诡异的生出一股满足感。满足什么,满足这人不知好歹的拒绝吗?周敬尧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。
过了半个时辰的样子。
周敬尧喝完了送到亭子里的一盏茶,华蓉带着丫鬟亭亭的穿过两侧夹着花木的青石板路过来了。
“表哥,姨母唤你去用早膳。”声音如来的那天那般悦耳。
“好,我这就去,辛苦表妹。”周敬尧神情淡淡的回道,接着从石凳上站起身来,老太太啊,还没死心,都要走了,也要借着这最后的时间试图扭转他的决定。
果然,老夫人席间还是不忘絮絮叨叨的念着,总督大人用着面前的早膳,只做洗耳恭听的模样。
众人收拾齐整出府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。
总督府正门外的大街上,齐齐整整的停满了一条街的马车。带回去的物件,加上周敬尧要送老太太出上阳郡,这车马的数量同老太太从盛京来时相比,何止翻了一倍。
谢远照样骑马随在老夫人的马车旁。
谢安她们当然是同周敬尧一起的。只是并州的官员得知远安候老夫人今日要回盛京,总督大人还要随着送行,竟然结伴前来相送了,府门处,大家皆笑脸寒暄了小一刻。
车队就差周敬尧登上马车就可以动身了。
周敬尧上马车的时候,谢安她们已经在里面跪坐等候。上车坐到后方的榻上,马车便开始行走。
说实话,如今总督大人的眼中,已经不能视谢安为普通的奴婢了,但对方也不是他的侍妾,这般处在密闭的空间里,他看着对方跪姿窈窕的身影,总是不免分了心神在下面的人身上。
真是该死啊!他何曾这般进退不得,犹豫迷茫过。
若说下面最为不适的,那当属苏巧敏了。自从知道了周敬尧想要谢安做姨娘的事儿,她内心里,主子的形象就破灭了,至今也没有好好拼起来一个新的过。
苏巧敏同谢安不同,她自小长在寻天楼,自她记事起,便知道她们的主子是远安候,是并州总督周敬尧。主子在她眼中,大抵是上效天子,下安百姓,同时保远安候世代繁荣的天神一般的形象,总之,是同男女情欲扯不上关系的。
但如今,总督大人在苏巧敏心中的形象变了。主子还是个男人!是个会抬身边婢女做姨娘的男人!
苏巧敏现在都不知道要怎么去重塑总督大人在她心目中的形象。
马车不紧不慢得走着,到了傍晚,才出了平城不远,照这个速度,送老太太出上阳郡,大抵还要三五日的时间。
本来就留了足够的时间在路上的,也不忙着赶路,天还未黑,下一处驿站也没到,周敬尧就命令在一处客栈歇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