蒋思淮去接待人家,梁槐景听到她的说话声从门那边传过来:“今天店休,没有烤面包哦,明天再来嘛,明天我们正常营业的。”
“哎呀,要休息的嘛,钱又赚不完……肠仔包是吧,好好好,我明天多做点,你早点来哈……”
梁槐景听着她带着笑的声音,忽然间想到以往在影视作品里看到过的一幕,傍晚的时候穿着围裙的母亲站在院子门口喊孩子回来吃饭,顺便跟邻居寒暄几句,身后是烟囱里升腾而出的白烟,风一吹就散进云里。
这种俗世的烟火和温情,在他的印象里,从来没有出现在过他的生活里。
蒋思淮应付完客人,回来继续吃饭,因为不赶时间,所以吃得慢吞吞的,吃完一抬头,就见梁槐景早就吃完了,正好奇的看着她。
于是她头一歪,也好奇的看着他,问:“师兄你在看什么?”
“我在看你什么时候能把饭吃完。”梁槐景轻轻耸了一下肩。
又说:“吃饭玩手机,不怕不消化?”
听得出不赞同她的行为,但语气很和缓,蒋思淮听了都有点惊讶。
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。
梁槐景在她店里坐到下午两点左右,谢过她的招待,就先告辞离开了,他刚走,蒋思淮就接到母亲董姜莉的电话。
她几乎是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问蒋思淮:“阿稚,你明天来不来看一下你徐外婆?”
蒋思淮一愣:“……徐外婆、怎么了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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董姜莉口中的徐外婆,是她的老师,国内知名的妇产科学泰斗徐苏云教授。
她生蒋思淮的时候不算顺利,有点先兆子痫的倾向,本来是说要剖的,丈夫蒋兆廷和公公都这么劝,但她就是想先试试顺产。
用她的话说就是,大不了顺转剖受两茬罪,一点机会都不给,怎么知道顺不下来?
最后是下夜班的徐教授特地回来守着她,为她保驾护航,亲手接生了蒋思淮。
“你的脐带还是我帮你剪的呢,严格点来讲,我才是第一个见到你的人哦。”
蒋思淮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到老太太时,她笑眯眯的这样向她做自我介绍。
人和人之间大概是需要一些缘分的,也需要一些媒介,就像她和徐外婆。
老人家很喜欢孩子,董姜莉跟徐苏云的师生感情很好,常带她一起去看望对方,一来二去,蒋思淮便也跟徐苏云感情好起来。
她会亲昵的叫她阿稚,会准备好她喜欢的小零食等她去吃,会给她塞大红包,还说如果她学妇产科的话,就把书和笔记留给她,给她写推荐信,听说她不想继续学医,生病了,又帮她劝董姜莉和蒋兆廷尊重孩子的人生规划,接受孩子想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……
她如同任何一位疼爱孙辈的老祖母一般,给予她疼爱和宽容,还有帮助。
蒋思淮人生的前二十六年,得到过许许多多的宠爱,其中有一份就是来自于她。
这两年老太太的身体渐渐不好,八十多快九十的人了,只是一场普通的病毒性感冒,就迁延成对身体打击很大的重病。
尤其是今年,她反复入院,国庆后因为肺气肿和哮喘复发又去住院,蒋思淮去看她的时候,她戴着呼吸面罩,整个人非常虚弱。
大家都知道,她的日子是一天少过一天了。只是谁也没想到,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。
蒋思淮问母亲:“上个星期你去看,徐外婆不是好点了么?怎么又加重了?”
董姜莉嗓子有点哑,声音听起来很低落,有些咕哝似的:“是呢,就是说,本来都见好了,你爸前天中午去看,她都还情况平稳呢,谁知道今天就告病危……”
徐苏云教授这次是在蒋思淮父亲蒋兆廷工作的医院住院。
蒋思淮忙安慰道:“妈妈你先别难过,我们明天一起去看外婆好了,你别哭。”
她其实也不大懂怎么安慰人,于是说:“妈妈,我去你单位找你好不好?我想抱抱你。”
董姜莉哽咽的说好,挂了电话后趴在办公桌上痛哭失声。
市妇幼的产科这天下午气氛相当不好,仿佛弥漫着低气压,蒋思淮到的时候,整层住院部安安静静,差点就针落可闻。
她循着记忆找到董姜莉办公室,站在门口给她打电话,问她:“妈妈我来了,就在你办公室门口,可以进去吗?”
得到允许后她推门进了办公室,见董姜莉在处理工作,就扑过去抱住她,蹭蹭她的脸。
“妈妈,我来啦,你还难过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