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于许冲翻天覆地的变化,楚绒知道他是为了什么。可真要问起来,估计对方又会说小孩就该学习,不要瞎操心。每次楚绒问,许冲就用这样的借口搪塞过去。
但楚绒知道,估计是有眉目了,可能牵扯到的东西不能对外透露,而她确实没有能力去解决。所以只能等,等一个结果。
许冲应该是真的很忙,说他正在吃饭,吃完就得去工作。说了两三句,骂了句“玩个屁”就挂了电话。
楚绒还鲜少被这样对待,握着电话不可置信地盯着上面的名字。
没几分钟,许冲还是发了条信息给楚绒。
【知道你高考完了,没问你分数,怕你考得不好不好意思说。不管考得怎么样,终究只是个过程。没钱了,就来找我要。想找人聊天,最好一次性说清楚,大姐,我是真忙。寻哥不在了,照顾你这事儿我依旧没忘记。我没高考过,学历还没你高,给不了你什么指导的宝贵意见。只有一句话给你,做人开心点,也就活那么一辈子,天天愁眉苦脸的谁欠你钱了?对了,帮我去看看寻哥和陈爷爷,我这边忙,走不开,可能坟前都长草了,你去看看。给你打了一笔钱,早点还人家。】
楚绒点开一看,数上面的零,是十万。
许冲的工资肯定不高,这十万估计是把着嘴省下来的。
楚绒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,转头看了许久旺财,准备应了许冲的话,去看看陈寻。
这一年多,她鲜少想起陈寻。似有一种逃避心态,也不敢再去留下来的那家店。
楚绒有时觉得自己心太硬,她是个忠诚的时间信徒,相信时间能冲淡一切。如今陈寻这个名字被许冲再度提起,心里的那块石头又落了下来,压得人喘不过气来。
楚绒买了两包小苏烟,还有陈爷爷生前爱喝的酒。
她突然恨起陈寻来。
为什么在临死前要给她打那通电话,害她一想起就害怕。她见过陈寻没有呼吸的样子,浑身是血,罕见的安静。那滩血迹,她经常会梦到。可怕的是,竟然不止在陈寻的身上,它是移动的,转移到段橪、段晓梅、楚健、许冲......好多人的身上。这些血藏在他们的身体里,她看不见,只有梦里能看见。
楚绒坐在墓碑下的台子上,看着照片上的青年。
烈阳灼烧,心却发冷。
没有许冲说的草,只是很脏。
楚绒拿出带来的新毛巾,麻木地擦着。
照片是最后擦的,她许久未见陈寻了。
照片上的面孔一寸寸慢慢显露出来,楚绒突然觉得好难过,她伸出手指颤抖地摸着青年的面庞。
楚绒不知道为什么活着的人总有那么多话对死去的人说,要说些什么?诉苦吗?还是回忆死者的生前?死去的人已经没了感官,是感受不到痛苦的,所以只有活着的人有痛苦。眼泪或许是对自己,而不是已经死了的人。
这一刻,楚绒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或许人死了真的会化做一颗天上星,看着这片土地上所有痛苦、为生而挣扎的人。残忍又浪漫,却毫无意义。
楚绒突然笑了出来,开了一瓶啤酒,洒在了陈爷爷的墓碑前。另一瓶,碰了碰墓碑,自己慢慢喝起来。
喝完酒,楚绒将两包烟,一根根点燃,一根根烧尽。
一边烧,一边自己吸。
太阳晒在楚绒身上,衣服已经被汗浸湿。她好像浑然不知般,等到最后一根燃尽。
楚绒起身,准备离开。
走在路上时,楚绒觉得背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住她。引得她不断想回头,而却又不敢回头。
她想,必不是陈寻,陈寻才不会想让她总活在痛苦的过去。
第34章
段橪去便利店找楚绒时, 已将近十点,楚绒蹲在货架前理货。
这份便利店的兼职,楚绒做了近一年多,没听她喊过累。
段橪不喜欢把身体上遭受的劳累称为苦, 这是最低级的。就像现在上了年纪的人总说年轻人吃不得苦, 什么事儿都干不了, 这种说法很低级。低级到好像每个做体力劳动的人都该获得最高的报酬, 而事实却与此相反。体力劳动是廉价的, 也是值得歌颂的,但也仅限于此。有嘴的人最擅长的就是歌颂与批评, 花不了什么力气。只有当劳动与付出匹配时,语言才显得了不起。
他知道楚绒在这个便利店上班,可能时薪连十块钱都达不到,可还是乐意做下去的最主要一个原因是干得舒服。
便利店的老板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,无妻无子,每天就抱着一本书坐着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