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等店的营收稳定下来的时候,我跟家人坦白了,没想到他们出奇一致地支持我。吓死我了,我爸妈特别传统,他们一个警察一个老师。我小的时候,他们都特别忙,根本没时间管我。但我也懂事,成绩总是名列前茅,顺理成章地读了南大。到了大学,发现大家都好优秀,也都好努力,我瞬间失去了光彩。你也是南大出来的,肯定了解,虽说不如北大清华,但人才也不少。当你从中心一下子变得平平无奇的时候,肯定会有落差。可人不是机器,不会一直前进。但你停下来一段时间的时候,即使不长,一年,只用一年,这个世界就会抛弃你。”
楚绒说:“虽然那段时间你被世界抛弃了,可你创造了自己的世界。”
女孩哈哈大笑起来,她喜欢听楚绒说话。
“对啊,好歹我也是南大出来的,连个工作都找不到。但这就能证明我的失败吗?不能。既然前面没有路,那就自己走出路咯!我特别喜欢现在的工作,你看,我可以随时关店出来旅游,那些上班族还得苦巴巴地等老板批假,还不一定能批得了。”
楚绒发现自己特别喜欢这类人,随性自由、不被束缚。她也没朝九晚五地上过班,没体验过坐办公室的日子。每次碰见有人从办公楼里出来的时候,她就好奇是不是段橪也会这样。
那次在北京遇见,段橪确实如她所想,浑身都散发着成功人士的精英味道。他还是绅士,让女方先进门。可小时候是带着笨拙的,冷着脸,看起来是不想去挤。现在是温柔,懂分寸的体贴。
说实话,楚绒不喜欢现在的段橪,变得让她陌生。他们在彼此不知道六年里,成长了太多。
也不知道之后,段橪要是和顾思可结婚了会不会请她,好歹她也算他为数不多的亲人。也不对,说不定他早和新疆那里的亲戚联系了,那么多妹妹,哪里轮得到她。
越想越多,楚绒感觉自己一点都不想一个人在家里待,静悄悄的,毫无生气。陪着她的,只有段晓梅的照片。
这一刻,楚绒特别也想像那个女孩一样,走出自己的路。可楚绒也知道,她向来不够胆大,只是看起来,也只有看起来而已。
六点了,外面天都暗了下来,苍苍的月亮挂在天上。
楚绒披上衣服,准备出门吃碗面。
下楼的时候,她看见一抹身影站在草丛边吸烟,像是男人。
楚绒刚开始没在意,可越走近越发现很像段橪,手里的垃圾袋顿时有些烫手。
正愣怔着,段橪抬头也看见了她。
路灯下,俩人的影子被拉得很开,也很长。
楚绒抬步,走近,把垃圾袋扔入垃圾桶后,纠结着要不要打招呼。
三次见面,两次她都要纠结招呼打还是不打,真磨叽。
段橪扔了手头的烟,盯着楚绒的侧脸,问:“要去哪里?”
“吃晚饭。”
“一个人?”
楚绒想了几秒,点头。
“那就一起吧。”说着,段橪率先走到通往门口的小道上。
楚绒并没有急着跟上,而是离着两步远,一前一后走着。
段橪的背一直是挺直的,一点驼背都没有。今天穿得跟上两次遇见的不一样。黑色的棉服,里面是一件灰色的卫衣,黑裤白鞋,典型的学生穿搭。头发没有刻意打理,前额的头发柔顺地垂着。
段橪停住,向后看,对上楚绒呆滞的目光,也没说话,等着她走上来。
俩人终于并排走,只不过中间的距离有些大,都还能塞下一个人。
这几年,几家店关了,招牌一换,又重新营业起来。人来人去,只有物是死的。尽管只是个镇子,一拨人的离去仍然没什么影响。
窄子门的变化不大,一直在发展经济,可基底差,路还太远。
“我看到新闻,城北新区那边会建一个游戏培训基地,你们公司打算开在那边吗?”
终于,终于,楚绒挑起了一个话题。
段橪放缓着脚步,跟着楚绒的步伐走,“不在,那边最起码要两年才能竣工。我们在科技园那边,租了一层楼。”
是个肯定句。
楚绒不了解公司里的那些事,抿了下唇,一下子无话。
段橪转头看了楚绒一眼,继续说:“我待在茴城的这一年,先打地基。公司来了一个团队,过一阵时间去理工和师范那边看看有没有好苗子,听说在这个游戏基地批下来之前,理工也开始申请计算机硕士示范基地。年轻人点子多,游戏行业永远需要新鲜血液。只是培养也是一个风险,不然到头来一场空。所以,这是一个冒险。跟北京那边,就断联开了,做得版块不一样。成功了一起带上去,失败就悄无声息埋在土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