踩踏雪地的“沙沙”声抚平心中烦躁,柳飞絮转身往房间里走。
远处,两盏刺目的大灯照亮她的身影,车轮重重压过雪地声和急促的脚步声响起。
柳飞絮一惊,转身望去。
靠!
居然是君迟!
他居然真跑过来了!
她下意识后退,差点惊呼出声想喊人。
但转念一想,屋内的方青跟何勉跟她关系一般,不适宜牵扯进来;薛泽川刚退了烧,还在床上躺着;而裴青梧,他上次就跟君迟打了一架,两败俱伤,要是再跟君迟撞上,那绝对是一场大灾难!!!
柳飞絮强装镇定,稳住脚步。
君迟在靠近她时脚步慢了下来。
“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?”
柳飞絮警惕着,没吭声,表情说明了一切。
君迟眼眶猩红,问:“柳飞絮,我哪里比不上他?”
柳飞絮心中微叹。
关于裴青梧,她也有烦恼,他太闷,什么事都放在心里,得她耐心引导。
不过,即将23岁功成名就的柳飞絮不缺耐心。
仔细想想,自认识裴青梧以来,除了表白疑似被拒绝那次,他们从未真正意义上吵过架。
每次都是柳飞絮假模假样生气,看裴青梧惊惶失措地哄她。
裴青梧是她年幼时亲手挖掘的宝藏,他被柳飞絮撬开蚌壳,哄着用柔软的蚌肉奔向她。
柳飞絮也是锐角,跟同样是锐角的君迟摩擦碰撞地两败俱伤,但在陷入柔软的、包容的、完全为她定制形状的蚌肉中时,她感受到温柔和平静。
柳飞絮:“你们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,没法比较。”
君迟冷笑:“所以,你现在喜欢这种类型了?”
柳飞絮沉默片刻,忽然说:“是的,君迟,我们已经过去了,不要执着了。”
君迟猛地上前掐住她的腰,语气暴烈:“过去!?我拼死拼活无数个通宵跟那群外国人创业全是为了不受家里人控制,为了回国找你,四年里每天晚上脑子里想的都是你,柳飞絮,你他妈告诉我怎么过得去!?”
柳飞絮没试图挣脱,知道挣脱不开。
她心想:如果是18岁的柳飞絮,一定会语气激动跟君迟争执,甚至动手,头破血流。
22岁,早已放下的柳飞絮淡声道:“君迟,我也过不去。”
君迟一怔,下意识以为是柳飞絮还没放下他,黑眸浮现起惊喜:“你说什么!?”
但下一秒,浑身僵硬,血液几乎倒流。
“我们在一起前,我妈就在你们家的公司上班,你妈妈上门的前一天,她被裁员,原因是绩效不佳,但我查了,还找人问了…公司业绩翻倍了,她表现的很好,同事都夸她耐心,脾气好,说领导本来都打算给她提薪的…”
束缚身体的力道骤减,柳飞絮继续道:“我们去游乐场约会那天,她去市里面试,面试的那家公司是你们家的控股公司,她没通过……”柳飞絮声音哽咽,“还被几个面试官嘲笑工作履历差,她平时坐大巴都喜欢坐前排,但那天心情不好,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,出了车祸伤得最重,当场死亡。”
柳飞絮仿佛回到柳姗刚去世的那段时间。
她拿到柳姗的简历,跌跌撞撞地找她以前的同事,找她曾吐露心事的邻居打听。
眼角泪珠滑落。
“妈妈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,君迟,你让我怎么过得去?”
君迟彻底怔在原地,耳边只剩下当初视频里柳飞絮哭得不能抑制的模样,哑声道:“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
柳飞絮眨了眨眼,泪珠跌落至雪地,融入雪山沉闷却宽阔的怀抱,“没有必要。”
她告诉他也没法挽救柳姗的性命。
除了司机,其他人都没有直接造成柳姗的死亡,不会受到任何惩罚。
告诉他只会激化他和家里的矛盾,严重点,甚至引发他和家庭的决裂。
过去,在君迟的描述中,他的母亲对他温柔宠溺,陪伴且呵护着他长大。他怎么可能接受这样好的母亲成为刺向他爱人的刀,意外将他爱的人刺得狼狈不堪。
那是个意外,一个如果她没跟君迟在一起就不会发生的意外。
她该怪自己。
君迟忽然松开钳制她的手,身体抖得不像话,膝盖无力,跪在雪地里,手掌紧紧地捂着脸,眼泪和痛哭声却溢出掌心。
柳飞絮张了张嘴,白雾弥漫,长长的叹息敲打在雪山之巅,将雪山敲得四分五裂,崩塌,坠落。
柳飞絮轻声说:“君迟,求求你,不要再来找我了。”不要再让我一次又一次地怨恨和谴责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