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赫连瑾知道自己这大半年,每天活得有滋有味,差不多快将他抛之脑后了,会不会后悔当初放他离京。
抬头仍然是“绍安吾爱展信安”,信里没有一句责备绍安忘了当初的承诺,只有殷殷叮嘱好好吃饭、注意安全,冷了要注意添衣,热了也不可贪凉。
还讲了摄政王府的廊檐下,有一对燕子在那里筑了窝,生了一窝小燕子。每天成年燕子飞来飞去,衔来虫子哺喂幼鸟。
孩子吃饱了,两只成年燕子就站在窝边,耳鬓厮磨、卿卿我我,看得他很是眼热。
沈绍安的脸突然就有点热,忍不住捏了捏耳朵。
后面赫连瑾写,他看着燕子,想到自己与爱人分隔两地,连面都见不得,心中气不过,恨不得拿块石头,将那燕子窝给砸了,也不想看它们夫妻二鸟在自己面前秀恩爱。
沈绍安心里原本还有些沉甸甸的,看到这里又“扑哧”一声笑了出来:还摄政王呢,幼不幼稚?
他苦恼地叹了口气:古代就这点不好,没有电话手机视频,两个人联系全靠写信。
对他这种提笔忘字的“半文盲”,可不就是一种折磨吗?
他也想给赫连瑾写信,但是只要拿起笔,想说得话就全忘光了。
只剩下干瞪眼。
平时的训练是不能写在信里的,他又没赫连瑾那样好的文采。难不成要让他写“额也想你”,或者写“俺也一样”?
最多再加一句“想把你亲哭”?o(╯□╰)o
他也会“两情若是久长时,又岂在朝朝暮暮”,又或是“我住长江头,君住长江尾,日日思君不见君,共饮长江水。”
前面那首诗他只会这一句,这里也没有长江。
沈绍安用力抓了抓头发:书到用时方恨少啊!
早知道会用到情诗,他当初在学校时应该多背两首。
不过也没用,就连当初学过的,这些年过去,也早就还给语文老师了。
沈绍安将信折好装进信封,走到内室,从装金银的柜子里取出一只小匣子,打开,将信与之前赫连瑾写给他的那封放到一起。
看着静静躺在匣子里的信,沈绍安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:如今齐大福解决了,古木堡一战又少了一个隐患。
接下来,该轮到那个深埋在父亲身边的细作了!
沈乔安进门时,就看到自己幼弟正斜靠在隔间的短榻上,连衣裳都没换,只披了一件外袍,正坐在那里发呆。
他笑着走过去,问道:“怎么还没换衣裳?午后天使就该到了。吃饭了吗?”
沈绍安没啥情绪,淡淡“嗯”了一声,伸手捏起案几上骨碟里炸酥的豆子,扔到嘴里“咯嘣咯嘣”地嚼。
沈乔安被豆香引得口水直流,也抓了一把豆子,在短榻另一侧坐下来,问道:“昨日宴上,你怎么把齐大福给揍了?”
“嘴贱,欠揍!”
揍得好!
沈乔安微微地笑,“他可是朝廷派下来的监军。”
沈绍安长吁一口气,“以后不是了。”他抬眼看到自家大哥好奇的眼神,好心地解释道:“大哥以为弟弟是那种鲁莽冲动、做事不顾后果的人吗?”
沈乔安摇摇头,“赵弗带来的口谕?”
云荆和刘义是沈绍安后来进了宴客厅才又跟上去的,先是莫斯特勒派人拦住两人,后是赵弗身边的禁卫军。
两人没法跟在他身边,所以当时的情况并不清楚。
“我猜的。”
“猜……”沈乔安呆滞。
“嗯。”沈绍安将嘴里的豆子咽下去,又喝了一口茶,才说道:“进门的时候,齐大福和曹成刚出来相迎,明知道两人在刻意冷落排挤我,赵总管却选择了无视,我心里就有数了。”
这样也行?
沈乔安仍然一头雾水,忧心忡忡问道:“你就不怕御史台的人弹劾你?”
沈绍安双手一摊,“我一个纨绔二世祖,心情不好打人不是很正常?谁让他惹着了我呢?大不了把我召回京,训斥一顿?还是关进刑部大牢?我又没犯大罪,关我几天就出来了,那不得轮到弹劾我那人天天晚上做噩梦?”
他看着犹自愁容满面的大哥,“啧”的一叹,“大哥,这趟差事,本来不需要赵总管亲自前来,他来,就是为了给弟弟做面儿来的。可他却又摆出一副不待见我的样子,这分明就是在做给齐大福看。齐大福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,昨日这样的机会,他能忍住不踩父亲和我一脚显摆一下他的能耐?齐大福是梁王的人,当年又是被先帝钦点北关监军。这些年,齐大福在北关作威作福,摄政王又没打算跟梁王撕破脸,所以才拿他没办法。”
沈乔安立刻明白了,压低了声音道:“所以摄政王是打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