桌上的蜡烛烛火摇摇晃晃,光线并不稳定。
沐飞文将手里的书摔到桌上,发出一声响动,他有些不耐,“蜡烛真是不顶用,这点光线能看清什么!电闸什么时候能修好?”
“雨还没有停。”虞朗丽幽幽地说,像是自言自语一样,“这雨不吉利啊。”
沐飞文眉头紧锁,摘下老花镜,板着脸,“别在这嘀嘀咕咕些丧气话!”
虞朗丽并不理沐飞文,语气低迷,“我们到底要坚持到多久,要把这些肮脏带进坟墓吗?”
“还是要把这些都带给天瑞,当成传家宝传下去吗?”
虞朗丽蓦然转头看向沐飞文,眼圈微红,一字一顿地说,每个字都塞满了痛苦,“还要牺牲你一个儿子吗!”
“就为了替你爸还债,收拾烂摊子!”虞朗丽无法克制地哽咽,直直瞪着沐飞文,“我早该知道……我可怜的小女儿死的时候就该知道……”
“这是报应来了!”眼泪啪嗒啪嗒流下,虞朗丽低头轻抚胸口吸气,不愿多看对面人一眼。
沐飞文听得脸色涨红,鼻翼微扩,一副盛怒的模样。他的大手刷得扬起,在空中将落未落。
看着虞朗丽泪流满面,大手最终拍在桌子上,力道不大,只是震动了桌上一只茶杯。
“放心吧。不出意外,今年这桩事就该了结了。”沐飞文喝了口茶缓解怒火,故意又说了一句,“不会当传家宝传下去的!”
虞朗丽擦干泪,抬眼去看沐飞文,“说起来,天师怎么还不来,我……”
她的话突然停下,手指着沐飞文背后,眼睛睁得极大,神情恐惧慌张。
“你又是怎么了,神神叨叨……”沐飞文皱着的眉头没松开过,顺着她的手指往后看,也跟着失去言语。
他身后不远的房门处,一身红衣的女子站在那,她浑身湿漉漉的,水顺着她的衣服嘀嗒嗒往下积成一小块水洼。
她安静站在烛火昏暗处,苍白的脸,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。涂着正红色口脂的唇勾起笑,是看见许久未见的朋友的那种笑。
“你们回来了啊,欠我的如意郎君在哪里啊?”她开口,声音嘶哑,神态又如稚童般天真无邪,“我刚刚遇见一个俊俏小伙,是你们找给我的吗?”
……
走廊上,沈秋黎和晏容殊两人相对而立。在外面他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跟晏容殊说话了。
“那两个鬼去哪里了?”沈秋黎没有废话,直接开门见山。
晏容殊眨眨眼,“自然是冤有头债有主,去做她们该做的事去了。”
“你八字轻,如今更是与我冥婚,相当半只脚踏入望墟。所以你会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。”
“不过,你不用害怕。我虽不能屏蔽掉你的视觉,但会好好保护你的。”晏容殊环胸站立,身姿挺拔。
他的语气并没有拍胸脯的慷慨激昂,但能让沈秋黎感受到他的笃定和肯定,令人安心。
女鬼的事,她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,仅仅是因为表姐将那些花种到了这里?冤有头债有主,她们的冤是什么,债主又是谁。
鸳鸯绣鞋的女鬼看起来恍恍惚惚,只是样子看起来凄厉。但荷花绣鞋的女鬼,才是看起来十分危险的存在,现在她们在这里,实在让人不安。
沈秋黎看向主屋,外公外婆就在里面。主屋里灯火明亮,灯火在窗那边映出两个拉长的人影,随着焰火摇晃而扑闪。
他得过去确定一下老人家的安全。虽然外公对他并不热情,甚至有些抵触。而外婆总希冀着在他的身上找到别人的影子。
“我想去看看外公外婆。”
晏容殊察觉出了他的心思,也看了一眼灯火明亮主屋,像是感受到了什么,眼中笑意幽深,“那就去吧,不必害怕,我会陪着你。”
沈秋黎用手握住脖子上的红玉吊坠,往主屋走。
手中吊坠温凉,和晏容殊的温度差不多。在紧张的时候,他喜欢抓着什么,缓解杂乱的心绪。
走廊灯火有些暗淡,院子里的树随风狂舞,声响很大。灯火下的影子也格外摇晃,如同恐怖片一般。
沈秋黎并不害怕,一路上没有停顿。他知道,有晏容殊在,足以震撼百鬼。
敲门,里面毫无动静。
“外公外婆?”
没有回应,烛火摇晃。
沈秋黎眼神一厉,直接用力推开门冲了进去。
里面两位老人趴在桌上,眼睛紧闭,像是小憩了一会。
“外婆?外公?”沈秋黎眼瞳微缩,几步并作一步,跑到老人身边用手抓住他们的手摇晃。
他们的体温尚暖,呼吸绵长。但无论沈秋黎怎样摇晃呼喊,他们都没有丝毫反应。
晏容殊从他身后上前,骨节分明的手在老人的身上扫过,一股黑气跑出来落在他手里挣扎扭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