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鬼的眼睛,倒是黑不见底,更像是穿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一样。
他的眼睛,像是深不见底的古井,绝不是毫无波澜,而是所有的情绪和动摇都藏在深处,并不愿被人得知。
言璨忍不住想从那双像黑曜石一样的眼睛里看出一点什么。
倒是韫玉鬼王先收回了视线,他垂下眼帘,纤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情绪。
苍白的脸上是凉薄的笑意,像是没了乐趣,他手一撑坐到了床沿,终于没压着言璨的腿,“你终于醒了,还以为你是被吓破胆了。”
他的声音低沉,却带着明显的刻薄和调笑。
言璨听出来了也看出来了。
嘴角抽了抽,言璨为自己掖了掖被角,躺下还把被子拉到鼻子下,让自己包裹在被子里,不透一丝风进来。
再用手紧紧拽住沈秋黎给的珠子,这样才让他心里有了点微妙的安全感。
被子和珠子给他的安全感是双份的。
就像是小时候听了鬼故事,害怕的他会整个人闷进被子,连脚都不会露出。鬼是不能伤害被子里的人的,虽然长大后知道这完全是无稽之谈。
“咳咳,你救了我?”言璨咽了咽口水,缓解着口渴,眼睛透过被子看着韫玉鬼王。
他现在脚麻根本倒不了水,也不敢指示这个鬼给他倒水。万一给自己下毒……不,这玩意杀自己用不着毒。
“你为什么救我……”言璨艰难地从干涩的咽喉里挤出字,也许是被子和珠子给他的底气,让他大胆假设,“你该不会……咳……是自导自演骗我吧?”
韫玉鬼王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言璨,他径直往落地窗那走。
满地的月光洒在他身上,像是在他身上披了一层银。
“无聊,所以才会救你。”
他懒懒散散地回答,伸出手像是想接住月光,“你的命,我随时可取。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。”
言璨想着也是这个理,可之前这鬼又派人杀他,现在对他好像又没有敌意。阴晴不定简直为他量身打造。
韫玉鬼王背对着他,言璨也捉摸不透这家伙怎么还不走。
不管怎么说……
“那谢谢你了。”言璨也不别扭,揪着被角,望向韫玉鬼王。
“咳……还不知道你名字,你总不能名字也叫韫玉鬼王吧?”
看着背影,言璨突然想了解一下这家伙。
韫玉鬼王高束的马尾在月光下随着他的动作晃动,他轻声笑了出来。
微微侧脸,偏头看躺床上格外安详的言璨。月光照过他的侧脸,高挺的鼻梁落下阴影。
言璨一时看着竟然有些晃神,觉得他的神情像是某种落寞。
“你是这几百年来,第一个问我名字的人。”韫玉鬼王扯扯嘴角,坐到旁边的椅子上,骨节分明的手规律地敲打着扶手,“我的名字……”
“我都快忘了,呵呵,告诉你也没关系。”
深邃的眼睛注视着言璨,“我的名字,叫做宁阳舒。”
他一字一顿说得很缓慢,眼睛一错不错看着言璨,像是想要看出言璨不同的反应。
让他失望的是,言璨像是第一次听这个名字,点点头,表示知道了。
有些无趣的收回视线,他为自己倒了杯水,却拿在手里不喝,只是时不时晃晃。
而另一只手做出一些古怪的手势,像是把月光捏在手里,微微黑色的光点在他手上飞舞。
言璨没察觉到韫玉鬼王的变化,只是眼睛看着那杯水,内心充满渴望。
这个宁阳舒该不会是故意的吧!鬼还需要喝水?言璨舔舔嘴角,微微鼓起脸,有些烦躁。
尝试动了动脚。
“嘶……嘶!”
让他倒吸一口凉气,脚是能感觉到了。但还不如没感觉的好。
这一动,钻心的疼麻感,像是无数只蚂蚁在啃咬他的腿一样。
韫玉鬼王突然起身,端着水往他这边走。
言璨眼睛一亮,一边斯哈抽气一边伸手准备接过水了,“谢……”
韫玉鬼王绕开他的手,直接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。
言璨眼睛直接贴在水杯上了,伸长了身子往床头柜那。
“哈哈。”韫玉鬼王笑出声,幸灾乐祸一样。
“嘶?!”
要拿到水杯的时候,腿像是被谁摁了一下,不重。
但是那种蚂蚁啃食的疼麻感更加强烈,从那块地方一直蔓延,言璨都恨不得暂时把腿舍弃掉。
言璨心火腾得烧起,瞪着眼睛看韫玉鬼王。
哪知韫玉鬼王已经准备走了,他身前不远处裂开了一条黑色的缝隙。
看着言璨因为酸麻扭成一团的脸,韫玉鬼王难得开怀大笑。
“我走了。”
“这是你欠我的,坏我大事。”韫玉鬼王解释,苍白的脸上笑意藏不住,“之后你好好保住你的命就好,这次害你的人,我会解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