总归不是好惹的性子。
现下又怎么会出现在机场?
宋束一头雾水,顺着妹妹的方向望去,略一抬头,正巧看见一个侧脸。
即便装备齐全,墨镜口罩都挡着脸,然而相伴那么久,宋束还是一眼就能认出。
这就是陈自祈。
他皱眉,心头有些怪异:“陈叔叔好像说过,要把哥哥送去国外……”
“去国外做什么?”宋芙惊讶,“他怎么会同意?”
相较出国,陈自祈愿意主动离开这件事给她带来的震撼才大。
生来狂妄自大,娇纵至此,怎么会甘愿放弃一切,主动离开?除非……
她眸光一定,忽而一愣:“哥,你看他身边那人,怎么有点像……”
宋束的目光穿过男人臃肿的大衣,确切捕捉到一缕长发,又从他宽大的大衣下发现校服蓝白衣角。
他的脸色不太好,泛白,金发萎靡下去,显得有些难看。
“……小愿。”
陈自祈并不在乎旁人的看法。
他只是不喜欢别人觊觎他的东西。
即便这个东西是只活物,拥有自己的思想,拥有自己的人生。
但他仍然要打上专属印记。
这样偏执的想法是无论如何也扭转不过来的,他不惜一切换取得偿所愿。
这世上有纯善的人,就有偏执的人,有懵懂的人,就有聪明人,有艳丽的花,就有衬托它的绿叶,世上本就有双面性。
陈自祈曾经是那朵花,后来意外将他毁掉。
变成一个残疾。
残疾往后,许多人说这是报应。
这是场噩梦,他曾以为自己再也醒不过来,身败名裂,声名狼藉,成为一个旁人闪避不及的废物。
于是他养了一只猫。
用以慰籍这些痛苦的日子。
人不是动物,总得需要发泄,哭和闹不是陈自祈的风格。他也不屑于发疯,这些低劣的手段用来争宠未免太过丑陋。
他只是偶尔会觉得无聊。
这种无聊是与日俱增的,甚至称得上烦闷。
他过惯了被人捧在掌心的日子,就无法接受寂寥了。
那些往日跟在他身后恨不能舔他脚的喽啰没了,他们或许也怕他,怕他发疯,怕他笑眯眯拧断一个同龄人的手臂,然后说,“抱歉,我不小心的。”
他做过这种事情,在他还未残废前。这段日子很漫长,占据他十几年的人生。他总是被许多人放在心上。
为他披荆斩棘也无畏。
或许是因由他这张脸,或许是因由这份富贵的身份。
他被人捧上天了,即便母亲不爱他,宁愿逃去国外,也觉得没有关系。
他不缺人爱,可他也没爱过别人。
不,确切来讲,他没有爱过这世上任何一个生物。
他太高傲了,不愿意低下头来,觉得没什么值得他爱,也没什么值得他喜欢。
这世上也没什么会令他在意的东西。
与猫定立契约的夜晚,漆黑将他笼罩,是一个人向另一个人祈求帮助。不,或许不是祈求,那夜太黑了,他看不清,他只是觉得那只手刚好触碰到自己的身体,摸到温热的脸颊,消瘦的脸颊。
他这时候是有些好奇的,他没有感到以往那些丑恶的人类的恭敬,也没有害怕。他摸到自己,仅仅是一个人触碰到另一个人,与身份地位容貌无关,这也不是救赎,只是轻微的祈求。
这个脆弱的孩子不想生病。
这时候,他觉得他们两个是相似的。
他也不想生病,生病太无聊了,偶尔也会觉得烦躁。
烦躁令他想发火,想杀人。
当然,也只是想想,他握不了刀,人人当他脆弱,他也杀不了人,没人会靠近他,他的脾气太坏了。
大家又敬他,又怕他。
可他那时也只是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,其实也才小,价值观正是在这段充斥叹息和虚假赞扬的阶段形成的。
他感觉自己快要脱离人群了。
可是有个不知死活的替代品低微地蹭他的手,既像猫,又像狗,还有点像兔子。
不过兔子太呆太傻,也太脆弱了。他不喜欢兔子。
他去问这个孩子想当猫还是狗,说话时也想淡然装作大人的模样,他的声音在那场大火里被熏哑了,听起来显得沙哑,很不好听,也治不好,他总用这个去吓别人,那些高薪聘来的女仆胆子太小,总是被他吓哭。
他觉得很有意思。
可是这个孩子不怕他。
或许是隐藏起来了,他知道许多人会这个技能,将自己伪装成另一个人。
不过他不屑。
陈自祈从来不屑于伪装。
他不会哭,也学不来示弱,脱离人群的冷漠。
他听见了回答。
这个孩子用轻微的语气,说:“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