托盘放在一个隐蔽的小桌上,与大厅里的其他桌椅要隔开几米的距离。
女孩下意识要收回目光,然而,余光一瞥,一个白色柔软的物体静悄悄藏在那张小桌的桌布后,被微风吹拂,露出一角。
桌布最底下缝制有白色的手工蕾丝,而在这昂贵的物件下,一条白色的手帕静静呆在被它遮掩的阴暗处。
手帕中心俨然氤氲一摊水渍,散着浓烈诱人的酒香,隐隐凑过去,还能嗅到一丝甜蜜的气息。
令人蠢蠢欲动,躁动不已。
女孩一顿,若有所思想起,这仿佛是青年一直握在掌心的手帕。
宴会开场前,宾客还未到达,女孩曾好奇询问这条手帕的用处,得到他冷冰冰的回答:“以防万一。”
原来,是这个万一。
……
陈三愿是被一阵乒乒乓乓的敲门声给吵醒的。
他正睡得正沉,蓦然醒来,也未回过神。
只是被惊扰吵得缩成一团,好似小猫一样披着毛毯躲在角落。
敲门声不断。
隐隐还夹杂着交谈声,以及古怪的笑声。
门外人拍着大门,叫喊:“这个房间有人没?”
没有人,只有一只猫。
胆小的猫没有说话,也无法与人类交谈。
他静静望着因拍打微微震动的房门,数着时间,等待敲门声停止。
然而,这样的等待是漫长的。
今夜,是属于上流社会的狂欢。
没人会在意一只猫的死活。
刘阿姨去了哪里?
她会来找到自己吗?
这些问题他一概不知,这时候他又开始发呆,窗帘紧紧闭着,他无法窥探楼下热闹的场景,也见不到灯红酒绿般的光怪陆离。
他看不见往日绅士优雅的上流人士在酒后流露的痴态,也窥探不了这场盛大宴会背后的一系列如同蛛网般的利益纠缠。
他只是一只猫,自然不能理解为何人类在醉酒后好像变了一个人。
如此放纵自己,好像吃了猫薄荷。
啊,猫薄荷。
属于小猫的烟酒!
陈自祈说,陈三愿的猫薄荷是一处宛若无人之境的宁静场所,这话确实没错。
酒后的人陆陆续续来敲门,来砸门,或是在门口大声叫喊,或是喃喃轻语引诱他走出这片小小领域。
竟无片刻安宁。
他们不敢去敲陈自祈的房门,只好拿他边上的门发泄,欺软怕硬,何等软怯。
小猫捂着耳朵,当作噩梦。
门外,陆陆续续有声音传来。
“咦,这间屋子怎么打不开?”
“该不会是那瘸子藏的宝物吧?”
“真的?”
“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?”
……
陈三愿望着大门,听见一道俏皮的女声打断这样荒谬的对话:“哎,你们两个,守在这做什么?”
女声低低,显然压着声音,然而对话的两人却嬉笑道:“柯小姐,你来这里做什么?”
“是啊,不去陪你未婚夫,来这里做什么?”
女孩几乎有些羞恼,“哎,你们、你们……不许提起他!”
“哦?柯小姐难道不满意今晚的一切?苦等了那么多年的未婚夫终于回国了,难道不该窃喜?”
话题越说越偏,近乎有些诡异。
然而却没一人制止。
两位女人口中的柯小姐静默片刻,才低低道:“婚约又怎么样,你如何知道它不会取消,婚约这样的东西……”
实在是最没用的东西了。
于富家小姐尚且如此。
“这里面看来也没什么东西,你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,”柯小姐的声音顿顿,“再闹出点事情,再让陈家为难,就得不偿失。”
陈自祈的受宠程度如此,外人都能看出来。
两位女士惺惺告辞,下楼的声音咚咚响起。
交谈彻底沉寂。
陈三愿赤脚,探出脑袋观察,盯着门口的动静。
数到三十几,他正试探性赤脚迈出一步,准备回到床上,然则意外如此突兀发生——
亮眼的灯光伴随着女孩的喃喃一齐投射这间隐蔽的小屋:“我倒要看看,里面藏了个谁……”
话语顿住。
女孩娇俏的面上露出困惑,她望着眼前捂着脸的少年,纤细的身体静静蜷缩在角落,他垂着头,女孩只看清他长长的黑发,理所当然产生了错觉。
一个女孩?
她呆愣片刻,转而怒火烧心。她是从谢冶随身携带的包里翻找出这把钥匙的,她早早起了疑心,将钥匙拿出来后,一把一把试着。陈家将宅院借给了谢家,谢冶理所当然住在这一段时日。
然而,就在这段短暂的日子里,他居然藏了这样一只金雀?
她的语调近乎不可思议:“你是谁?”
她起了怒气,又因这古怪的少年一言不发,上前一步,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,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,她又问:“你怎么会在这里,你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