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终究,还是没有开口跟陈闻初提及这件事。
他们醒来的时候,天方破晓,老人早已经起床做好了早饭,甚至连今日要卖的菜都准备好了。
谢风雪昨天晚上没有睡好,满脑子都是那些胡事,他哈欠连天,老人忙说谢大夫辛苦。
“哈哈……”谢风雪尬笑两声,“今天我们去找大夫,再开药。您要是放心,就全交给我们吧。”
“放心放心,怎么不放心。”
谢风雪和陈闻初先是回客栈拿了东西,再找大夫来屋里给茹娘看看,给他看了方子,问他如何。
大夫第一次见有人这么能折腾的,他笑道:“都有人给你开方子了,怎么还叫我来?”
“这是我自己写的。最近在学医。”谢风雪不好意思道。
“学医呀,去医馆里才好学呢。”大夫摇摇头,“你这来来回回的,比医馆里的小学徒还累,也不知道在折腾什么。”
谢风雪也在想自己究竟在折腾什么,但觉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,也没什么坏事。将来若是离开陈闻初了,还能当个真正的江湖游医,不至于再行骗了。
想到离开……谢风雪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了。当下……当下、如果当下能一直这样下去,变成永恒的,该有多好呢。
大夫的话将他的思绪拉回:“方子开得没什么问题,不过你这是打算先治风热,再治肝吗?”
“肝?这是厥阴中风吗?可是脉象……”
“脉象是复杂的,你总要看书的话,那就难说了。而且医在于全身心调理,你的想法就是治标,不补本吗?她的身体虚,阴液虚亏,又化成痰,就更伤身体了。补肝、补肾、补肺,这都是必须的。”
“……嗯,总得一步步来吧。”谢风雪皱起眉,“没有哪服药,说是可以喝下去就药到病除,百病全消的吧。”
“是。”他笑了一下,“我是想说,你的药方,不够全面。有些东西,可以同时调理的,是可以串起来的。你要把人看作是一个整体,而不是一块一块的。
“你是不是把脉的时候,觉得她邪气重?跳动强烈。那是因为胃、肺在胀气。在治风热的同时,是可以通气的。”
“嗯……代赭石。”
“是,两钱。还可以加枇杷叶两钱、半夏两钱……另外你这个一钱陈皮,万万不能的。她阴虚火旺,又是风热,是用不得的。”
“好……”谢风雪长吐一口气,自己好像做错了事,幸好被及时纠正过来了。
大夫帮他把方子补完整,递给他,“原来这份方子,如果是你仅凭看医书就能做到,那么你真的很有天赋。”
他自认为是个惜才之人,这种小地方出一个这样的人才,是难得之事。
“日后还要复诊,询问方子之类的事情,都可以来找我。”
“多谢。”
谢风雪拿着药再回来后,有些恍惚了。陈闻初察觉到他忽然停顿,不由疑惑地侧过头。
“当大夫……也挺累的。”谢风雪摇摇头,“感觉做什么事情,都很累。不知道我以后究竟要做什么。”
“不想当大夫么?”
“累呀。”谢风雪深呼吸一口气,“好想好吃懒做、混吃等死呀。”他笑了一下,忽然油腔滑调,死皮赖脸一般,“陈闻初,不然你养我一辈子吧。”可他又摇摇头,“开玩笑的。”
他们终究会分别,因为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在一起。
谢风雪觉得做人好难呀,背叛需要理由,在一起需要理由,离开也需要理由。
“我可以养你,一辈子。”
“理由呢?”谢风雪下意识问。
沉默弥漫在他们之间,两个人都闭嘴不说话了。谢风雪觉得自己真不该问,陈闻初却在想什么理由。什么时候做人做事,非要有个理由不可了吗?
陈闻初想了好半天,才说:“你对我好,我也想对你好。”
哪怕你对我不好了,我也忍不住想要对你好。
可是谢风雪,你又怎么会对我不好呢。
你对我好,又是有什么理由呢?
陈闻初没有问出口,谢风雪也没打算继续就着这个问题不依不饶了。这种问题,谢风雪忽然觉得很像小孩子之间聊的,强行给自己做事找个理由,说服自己。
实际上很多人做事,是没有想这么多的,大多是凭心而动。
次日,茹娘咳浓痰,舌苔依旧发黄厚腻,脉象洪弦。谢风雪打算开清热化痰、降气疏肝、补气血的药。大夫看了方子后,却觉得不妥。
“不是说可以同时做的吗?”
“如今咳出浓痰,但是依旧难解,首要攻痰。痰才是关键,阻断了中焦,才让身体气不通顺,双手温高。阻塞经络,以至偏瘫。所以首先要攻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