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向来是不会装的,表面上看上去是个谦谦君子,可实际上却易怒、着急,喜欢动手,威胁他人。
段慕谦不动声色,放下茶盏,继续说:“何欢在江城,受过一次伤。此事,李何欢也想跟你算算账呢。”
“……他不是失忆了?”陆季眯起眼睛。
“是呀。可这是失忆后的事情呀。”段慕谦笑了笑,“他什么时候失忆的,你不清楚?”
陆季当然不清楚,可是他在江城遇到李何欢的时候,那时李何欢的确是失忆了的。
“那次他也伤了我。我只是护妹心切,想带他回来。”
“在邓家口镇时,何欢也受伤了。可你知道,动他的人是谁么?是你妹妹。”段慕谦神色自若,不顾陆季变了脸色,继续说,“去年腊月,李何欢在洞庭失踪,所有人都以为他是逃婚,实际上是被你妹妹的人追杀,受伤失忆。你妹妹不想嫁我们何欢,还要杀了她。这要是细细算账,可要算到何年何月?”
段慕谦打算今日把倚南庄的事情全部解决了。
“何欢现在不能来同你们说些什么。所以这一桩桩的事情我替他记着,替他来说。本是想着过段时间来说,可是商路突然被堵,我来此,想两件事都跟你挑明了说。飘渺谷同倚南庄交情虽不深,却想着要结百年之好。可是好像令妹并不是真心嫁与我们何欢,将他害惨了去。如今强词夺理,还要破坏我们两方交谊吗?”
“若如你所说,此事的确是我们的不对。”陆季冷着脸说,“是我妹妹不懂事,还乱了两方交谊。”
他当然知道陆淼不是什么省油的灯,却不知道她做得这样决绝,要去杀李何欢。如今他们借着悔婚的事情发难飘渺谷,倒显得不合适了。
“此事,我想就此作罢。婚事就当不存在过。”
段慕谦知道,陆季这是想全身而退了。一旦要继续聊婚事,聊陆淼的所作所为,聊李何欢这一路上的事情。那么江城那次陆季伤了李何欢的事情,是逃不过的。
陆季不想被发难。
段慕谦笑了笑,为难道:“家父让我来此,是为了解决我们的货从澧水入洞庭一事。至于何欢的事情,我只是顺道和少庄主聊聊,并无他想呀。”
陆季顿时哑口无言,想要动怒却不敢下手,他只能讪笑:“是是是。少谷主还有此等要事要解决,的确不是谈论这些琐事的时候。”
段慕谦扫了他一眼:“托少庄主的福,等这件要事解决了,我再带何欢来,解决你的要事。”
陆季微微一笑,他没想到,段慕谦是个难搞的主,一两句话就把他给打发了。也让他不得不退让。
筹码在对方手里,他只能被迫等着。
事情解决一桩,段慕谦只觉得心累。和人谈判,利益啊义气啊借口啊筹码啊,全部都在话语里,被人翻来覆去谈了个遍。他好像是那个会说巧话的,可是这样的博弈场,他也有些受不来。
他往北走,一路快马加鞭,快要到江城的时候,遇见了裴焕生。裴焕生依旧还跟那位夜桥的祝升在一起。不过他们看上去挺伤心的,偷偷跟裴焕生打听了才知道,夜桥第六席春桥死了。
这是条足以震撼江湖的消息,夜桥的春桥,居然被人杀死了。
祝升给她收尸,接下来要替她去报仇。
江湖就是这样的杀戮场,打打杀杀的,总是会被牵连着。血的口子一旦被撕开,就只剩下无尽的屠杀。
段慕谦并非是爱多管闲事的人,却也忍不住打探:“你呢?打算怎么办?”
裴焕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,笑了笑:“我还能怎么办?”
“你继续和他呆在一起,有一天要是死了,谁能来给你收尸呢?”
“你不能来吗?”裴焕生打趣道,“还有李萱儿、李何欢……总有人会来给我收尸的。”
“你娘会来的。”
“那还是别劳烦她老人家了。”裴焕生耸耸肩。
“你知道的,当了杀手,就没办法全身而退。自己不杀人了,也会有人来杀他。你跟着他在一起,跟刀尖上舔血没什么差。”
“但我可以全身而退,不是么?”
“你又怎么能确定,他不是难缠的主?”
“我每次都全身而退了,这次也一样。”
裴焕生多情但不深情,他才不会不要命。
段慕谦知道他有分寸,也不想再聊这些。
裴焕生也不想聊这些了,他嘴巴上是说自己会全身而退,但是对于祝升……他有时候实在没辙。
他不禁问:“李何欢呢?他能全身而退吗?我看那个瞎子大侠,不像是好招惹的主。”
“啊?”段慕谦觉得莫名其妙,这关李何欢什么事情?而且这莫名的攀比心是从何而来的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