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于春夜(61)

灰眸轻颤,眸光忽地闪烁一瞬。

“哥哥。”白迹缓缓阖眸,呓语般地道,“我不疼,我只是有些累,你别担心。”

你别担心。

他的阿迹拼命要从噩梦里醒来,是察觉到了他的哭泣,是为了让他别担心。

白司攥住拳,极浅地笑了下。

“好。”

翌日。

朦胧光点斜斜洒下。

窗下,白迹眉目间的倦意少了些,得以靠坐在榻上。红蹦跳着举手,主动给他喂药。

“苦。”白迹皱眉,抬眸望向白司。

“喂喂,看什么看!”红直起身打断他的视线,凶巴巴地瞪他,“快喝完,不然没有糖吃!”

白迹眉梢微扬,似笑非笑地盯着红。

红这次理直气壮,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。

白迹被气得笑了下,就着药碗边缘大口灌下,苦到发黑的药汁转瞬见底。

“哈哈!这就对啦!”红咧嘴笑,伸手要去替他擦掉唇角水渍,白迹偏头躲过,低低地哼了句。

红嘴角抽搐了下。

眼见两人要打起来,巳甲扶额,而后将红拉过来,同一旁捏着胡须、笑眯眯的医者道:“先生,可否烦请您再为他看看?”

医者点点头:“自然。”

红安静下来,紧张地盯着医者动作。

一刻钟后,医者收回疗愈异能,起身道:“比起昨日稍有好转。”

“劳问一句屋主姑娘。”医者望向静立在旁侧的蝶须,抬手一礼,“不知您这里,可有储存蜂蜜?”

“有。”蝶须施然回礼,“先生要将蜂蜜入药作引么?”

“不错。”医者悠悠点头,“作引是原因其一,其二,我看这位病人先生厌苦,不得已快速灌药。此种举动,于吸收药中异能补体一事不利好,还是佐些甜味吧。”

“好。”蝶须颔首。

“我也同去!”封零忽而从座椅上蹦起来,兴冲冲地道。

见众人诧异地望向他,他挠了挠头,有些尴尬地解释起来:“蜂蜜想必是大罐封装,搬运起来很吃力,我、我力气很大……”

巳甲勾了勾唇:“也好,那你去吧。”

封零嘿嘿地笑了笑,小心翼翼地望向蝶须,蝶须柔柔地笑着,欠身比了个请的手势,二人一齐出门。

数步之后,二人走至院内。

此时恰有风起,满院七彩缤纷的绸缎飘飞起来,如霞光流淌。

二人穿拂过其间,蝶须停步弯腰,抱开一处草垛,露出其下的地窖入口。

“这里。”她道。

封零有点出神,闻言慌忙点头:“哦哦,那我先下去。”

说着他罔顾入口搭着的木梯,纵身跳了下去。

“好厉害。”蝶须以手捂唇,蝴蝶面具之后的眼眸弯起来,轻轻笑了下。

封零羞涩地红了脸,望着她轻巧地踩着木梯走了下来。

“喏。”蝶须示意他回头,“在那侧。”

封零同手同脚地转过身,往角落里的陶罐子堆走去。

忽而走至地窖正中央,头顶上的斑斓阳光跳跃迸溅,封零蓦然回头,伸手摘掉了蝶须的面具。

蝶须双瞳一颤,她下意识抬眸,露出眉目之间,一处五色交错粼粼的蝴蝶状胎记。

五色蝴蝶展翅栖息,她一双青色眼瞳恰生长在蝶翅之上,眼眸眨一次,蝴蝶便扑簌振翅,活气与灵性交叠袭人,仿佛千万只蝴蝶向他振翅而来。

封零怔住。

这样漂亮的、恍若童话一般的画面,恶作剧的少年被彻底震撼,少女失措地捂住脸,却没有生气,只是露出害怕神色。

是的,害怕。

蝶须一瞬变作小小的女童,被母亲抱着、被父亲庇护着,因家里被砸,而狼狈出现在家乡小镇的街道之上。而眼前,小镇里居住的族人们,连同族长一起,众目所指,皆露出厌恶的神色。

她的父母是为身份卑贱的养蚕工,而恰恰那一年……

“旱灾与蝗灾都是他们带来的!他们不详!他们应该被驱逐!”

“你快看啊,快看那小孩那张脸!简直恶心!”

“哪里可能是什么蝴蝶,我看分明就是一只臭虫,呸!”

“多看一眼都要做噩梦!”

“快些滚出千里镇!滚出桑明族!这里不收容你们!”

唾骂与憎言纷至沓来,蝶须因出生而携带的蝴蝶印记而被视作不详,蝗灾那年又恰逢大旱,族人们的怒火无处发泄,转而向他们群起攻之,疯狂的人潮逼迫之下,父亲母亲顶着满身被石头砸出的伤口,在一片萧瑟秋风里,紧紧抱着她的头部,带着她一路颠沛流离地逃到人迹罕至的空萝村,从此避世不出。

她从此害怕所有人看到她的蝴蝶印记。

可眼前这个少年,这个她偷偷多看了几眼的少年,这个初见时就已然吸引去了她全部注意的少年,就这样伸手揭开了面具,会不会也是讨厌她的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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