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侧人动作骤停。
良久,白司未曾感知到他继续任何动作,终于睁眼抬首,却对上了一双沉而压抑的红眸。
红眸饱含阴鸷地盯着他,一言不发,似是极力扼制着即将冲出躯壳的疯,却因方才白司生疏至极的言语而露了真容。
他不再戴着那面具,他瞬间被激怒,只因一句生疏至极的“有劳”。
“有劳……”他勾起唇,一瞬将那疯扭曲成笑意,压低微哑嗓音,柔声缓缓道,“弑神官大人,您对宛斯迹,当真是太客气了。”
背后的手钳住了他的蝴蝶骨,白司在痛感里倏地蹙起眉。
二人相隔不逾咫尺,彼此盯望。异样的沉默如同潮水,悄然淹没了车厢,直到某个瞬间,车厢骤然停止了摇晃。
一声尖锐的马叫打碎寂静,白迹森然地转动红色瞳珠,松开白司,跨步起身,挑帘望向马车之外。
马车夫早已消失不见,驾座空无一人。
而再往前,恰就是荒野边缘。
抬目望去,天际有乌黑流云滚滚翻涌,不断逼近水平地线,模糊轮廓,教人分不清那是云是海,云海之下隐匿着万丈深渊,深渊之下,磅礴的光流之中,无数狂暴无主的异能在肆虐虬动,分明汹涌,却因隔得极远而不闻其声。
白迹蹙起眉,眼前忽而有粉色空间异能块弹跳着落下,红随之出现,她叉腰愤愤道:“喂喂,你们两个是打算一块儿殉情吗?”
白迹未答,他眸色阴寒,抬腿踩上驾座,驱动马车往后退。
须臾后马车停稳,他为白司掀帘,白司欠身下车,环视四下,嗓音低肃:“截杀崖。”
“对呀,此处就是截杀崖。”红不明所以,歪过脑袋,“我回头看,发现你们居然穿过树林,径直往崖岸这侧来了,不是殉情是什——”
“等等。”她忽而意识到什么,“你们不会是……”
“车夫有鬼。”白迹眉心痕迹愈深,他打断红快速道,“离开这里。”
“好。”红点点头,抬手要召出空间系传送异能。
然而粉色方块尚未凝聚,几乎是同一瞬间,有橙色封锁阵如水一般波荡开来,阻止红动作。而身后白迹叩打响指,摊开掌心,掌心之中流火如飞龙轰然飞出,俯冲向下,一刹之间将马车之后那树林燃成粉芥。
树林之中藏匿的无数道影子,此刻终于现形于阳光之下。当中有人手执封锁异能法器,却被火流灼伤,摔在地上,阴侧侧地盯着几人。而在那人身前数步,还站着一位衣着华丽长袍、姿容俊美的高挑男子。
那是风冥皇帝,宛斯琉尔。
宛斯琉尔丝毫不受流火影响,他悠然抬眸,露出双瞳深红如墨,与白迹对视,勾唇却不含笑意:“别来无恙,宛斯迹。”
白迹眸色森寒。
“呸呸呸!垃圾皇帝!”红跳起来,“他才不是什么宛斯迹!他是白——”
“放肆。”
忽而白迹开口,冷声打断她的话。
红霎时呆了一瞬,猛然望向白迹。却见白迹不知何时,眉眼之间重新浮现面具般的笑容,朝着宛斯琉尔屈膝跪下。
“宛斯迹参见君父。”
宛斯琉尔一滞,而后眸中露出意味深长来,打量起白迹。红在此刻回神,恼怒地大喊起来:“白迹!你在做什么!”
“不做什么。”白迹眸光诡寒,唇角上扬,“眼下是生死攸关的大时机,一百比三,我自然要向君父倒戈,求他留我一命。”
红握住拳,切齿恨恨地骂:“叛徒!”
“叛徒可以苟活,你们却快要死了。”
白迹低笑一声,站起身,转过去,再次叩打响指,指间出现一柄银枪。他屈指扣住扳机,将枪口对准红。
“还不跑?”
血色红瞳转过来,眸底光圈一瞬变化,晦暗明灭。
红眉心一跳,恍然意识到什么。
“你——”她神色间的迟疑顿时消散,似乎因此而勃然大怒,“你要杀了我?”
“当然。”
银子弹砰地飞出,红双瞳骤缩。下一瞬凝聚着强大爆力的子弹正中她眉心,以可怖的力度凿出贯入头颅的漆黑窟窿,她向后仰倒下去,化作异能流体消失了身形。
有人倒吸一口凉气,而尚未曾回神,银枪枪口对准了弑神官白司。
白司淡淡望他,一言不发。此刻他异能耗空,毫无还手之力。
白迹敛眸睥睨他,面色漠然,指间毫不犹豫地动作,瞄准他眉心,枪声砰的再响,弑神官就此陨灭。
枪转了一圈,白迹慢悠悠走向宛斯琉尔,宛斯琉尔笑意散去。眼前的胜利来得太过轻易,教他眸色狐疑地皱起眉。
而他来不及动作,下一瞬,白迹调转枪口,指上了自己的咽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