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原来是这样。”红恍然点点头,“威尔皇宫后花园内的银边郁金香,是威尔兰因陛下亲手栽培,再由异能维持盛放,以此来纪念威尔夫人的。”
“被亲人思念,是很幸福的事呢。”她感叹起来,头顶传来柔软触感,是巳甲摸了摸她的头。
红眨眼笑了下,几人静坐了些时。
直到片刻后,不远处,传来木制轮椅骨碌碌转动的声音。
循声看过去,巧可推着一名形容干枯、眼窝凹陷的老太太往这侧过来。
“奶奶。”巧可摆好位置,使轮椅正对几人停下,提高声音对着老太太耳朵道,“这几位就是客人!”
听觉消退的、皱巴巴的耳朵缓慢接收到声音,眼窝中的眼珠浑浊不清,迟钝地转了转,望向白司,白司指尖一缩。
这位就是……幼时照顾母亲起居的,青伞嬷嬷。
然而须臾,那双眼又挪过去,露出茫然神色。
“啊啊。”她张开口,望向巧可,吐出无意义的苍老音节。
巧可按住她的肩,叹了口气:“如你们所见。奶奶近来患上了痴呆症,弄丢了很多记忆。”
青伞被孙女双手安抚,滞涩地转回视线,目光落到那些郁金香之上。
“失忆?”巳甲迟疑着道,“有看过医生么?”
巧可答:“看过的。但即便是威尔都城来的医生们,也对这种病症束手无措。”
“好可惜。”封零小声道,顿了顿,他望向白迹,“那怎么办?”
白迹盯着青伞,一言不发。
“老奶奶。”红试图与老人沟通,“这些花,都是您种的么?”
青伞似未曾听清,依旧呆呆地坐着。
“是的。”巧可替她回应,“这些是很多年前,奶奶从东灵带来的花种。”
“抱歉。”巧可顿了顿,“她注意力涣散,听不见生人讲话。”
“唔。”红鼓了鼓腮,“那既然这样,我们就先……”
“等等。”
白迹不知何时已然起身,嗓音微沉。
他弯下腰,凑近过去,直视青伞混沌的眸,青伞似是被他吓得呆住,愣愣地望向他。
红瞳眯起,笑了一下。
霎那间,光热袭来,众人回头,一簇火流狂吼四散,将那满坛郁金香烧为碎屑。
“青伞嬷嬷。”他道,“您即便如此,也能以异能维持花开不败,真是奇迹。”
“我是该夸您此生忠心念主,还是该夸您,演技不错。”
巧可惊恐地捂住嘴巴,后退半步。青伞狠狠哆嗦起来,她望向白迹,这次倒是不聋不傻。
“你……”她张了张口,“你是宛斯殿下……”
“是啊。”白迹直起身,勾唇,“您终于记起来了。”
他倏而抬手,火流爆出,炸开坛中焦黑泥土,一只空瓷瓶飞出,落入他掌心。
“那么这瓶中曾有之物。”他道,“您可以解释一下么?”
青伞嬷嬷用力攥住轮椅把手,唇色泛起青白,良久,她闭上眼,涩声道:“可儿,茶凉了,再去煮一壶。”
这是要其回避的意思。巧可回神,匆匆提起茶壶,进了屋。
青伞迟疑许久,将眸转向白司,那双灰眸浅淡澄澈,正安静地望着她。
如同他幼时,无数次那样对视。
“司少爷……”她蠕动唇齿,“我……”
哽咽声忽而掐断了她的话,她低下头,捂住脸,指骨因过于用力而突起,尾音颤抖着道:“我对不起您……”
“夫人她……她是被我害死的啊……”
崩溃哭声从指缝间钻出,老太太瘦瘪的肩膀随之剧烈地发起抖,白司垂眸起身,走过去,在轮椅前折膝半跪。
“嬷嬷。”他轻轻道,“请您告诉我,母亲死亡的真相。”
青伞涕泗交错,她从掌心抬起头,望向白司。
那双灰眸之中并无杂质,是融雪似的冷静,安定了她的心神。
她怔然许久,心间蒙尘的记忆层层叠叠打开锁扣,斑驳遍布的手指颤抖着伸向银灰长发,像是想要碰一碰,然而未及相抵,她如梦初醒。
“少爷。”她迟疑道,“您知道圣浆么?”
得到颔首,她思忖些时,终于缓缓讲起往事。
以女性为尊的威蓝国,威尔陛下威尔兰因有两位女儿,长女威尔谧,次女威尔丽。
黑星2993年,威尔谧23岁,随父亲拜访东灵国,与年轻掌权者白颂在宴会舞池里一见倾心,二人迅速订婚。
白颂素来寡言少语,却对未婚妻格外珍视,订婚戒指由他亲手打磨,小心翼翼戴上美人纤细素白的指。
临别前二人厮磨鬓角,白颂郑重许下诺言,待战争平息过后,将亲自赶赴威蓝,向威尔兰因陛下求娶。
威尔谧依依回首,由侍女青伞搀扶,踏上返程的马车,路上,其父旧疾发作,同年冬日,抱憾去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