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于春夜(17)

相隔咫尺。

那张苍白的面庞如瓷器将碎,分明是病重貌态,而银灰眼瞳漠视而下之时,总有种提剑者俯瞰蝼蚁之感。

这与弗澜第一印象里,沉默寡语的花瓶美人,不太一样。

待弗澜不自抑地颤了一下,欲要后退时,忽而见眼前那道薄如刃的唇勾了勾。

毫无情绪的笑意。

“很好的作案动机。”白司淡声道,“只是不成立。”

不成立?

弗澜怔怔然望着他,那道淡无血色的唇开合翕动,极轻极轻地道:“阁下,流言虽真假难辨,却亦有事实。”

“猜猜看,一位风冥皇族火系异能者,称呼一位东灵结界异能者为兄长,那么此二人,究竟是谁。”

一瞬间,近来流传不休的、有关东灵白家长子白司与其弟白迹的上百条流言纷至沓来,弗澜面色剧变。

“我不是凶嫌。”咔哒一声,腕拷开锁,“我是目击者。”

“案发当夜,我在露台,望见了贪婪教的发讯符。”

“另。”漆黑长靴微动,白司自矜得衷地起身,“贪婪教徒素擅伪装,金珠来源不可轻信。醉鬼系无异能凡人,得罪贪婪教并惹其追杀,联系匪浅。又见其笔记称呼词为古繁文‘教皇’二字,极可能是为泄密间谍。”

结界切落,铁栏崩断,其上撑着的手滑落而下,弗澜踉跄一步,摔跪在地上,目眦欲裂。

“你……不……”他张了张口,呵呵气流如簧片般拨动他喉管,“您……是弑神官……”

白司攥了攥腕骨压出的浅痕,灰眸低敛,颔首。

“嗯。”他轻声道,“鄙人白司,不必多礼。”

动机不成立。

这是释放书上的唯一字句,听闻那位所长弗澜似乎受了什么惊吓而不能亲自来道歉时,红不满地嘁了一声。

夜已深了。

长时审问虽并不耗费体力,但颇费心神,几人就近换了家旅店,入房休息。

红与封零的吵嚷声、巳甲无奈的低笑声,皆消失在楼道转角。白迹红瞳间泛起浅浅困意,他以拳抵着鼻尖眯了眯眼,欲要往前走,却被结界拦住了去路。

“嗯?”懒洋洋的鼻音带着笑,“哥哥这是……”

此句未让他讲完,三面结界忽而逼近,疾速推他跨入房内,而后嘭地一声,合上房门。

“嘶。”白迹揉了揉肩,眉微蹙,似觉委屈,“好疼啊,哥哥。”

周身漆黑浓稠,并不得回应。

红瞳稍弯,他打了个响指。

四下亮起烛光,他垂眸,望见了抵在脖颈上、由结界化出的刃。

“白迹。”弑神官语调凝冰,“你杀了人。”

“是啊。”白迹抬眸,双手举高,笑吟吟地歪过头,“哥哥好聪明。”

苍白漂亮的面庞与他仅隔一步之遥,红瞳之中欲念汹涌,毫不掩饰。

白司眉心微蹙:“你在试探。”

结界之刃撤去,白迹抬手松了松喉结,听得白司轻声道:“白日里,因你之举,引导红刻意观察醉鬼,在其桌边徘徊,惹来旅店老板怀疑。而在夜里,教徒杀醉鬼,后遭你所杀。再后来,故意引发弗澜所长不满,诱导其开启审讯。此皆你是在卷我入局,目的指向此案最终隐情。”

“而所谓最终隐情,稍经推理可知,贪婪教徒由宛斯皇室旁支入教,醉鬼是贪婪教与宛斯皇室的信使,二人是最佳接头人,然而不久前醉鬼已泄密,教徒必除之以销患。”

“你罗列种种真相,是在试探我的立场。”

酒色红瞳眨了眨,白迹盯着那双灰眸,罕见地,眉目间笑意渐浅。

“哥哥。”他轻声道,“你既可靠猜测推及这一切,又是如何确定我才是捕蝉黄雀。”

“其一,有繁文笔记为证。”白司注视那双红瞳,“其二,有一片烧焦的叶子。”

叶子?

白迹眸微眯,记忆咔哒倒带,随即发觉那时白司于路灯下有倾身下去、伸手触碰灌木丛动作。

是那夜焚火留下的漏洞。

是以白迹不再言语,只默然望着白司,绷着唇,似在等待审判的囚犯。

良久。

白司眉目舒展,他勾起淡无血色的唇,衔着的笑意一闪而逝。

“阿迹。”他温和地道,“你长大了。”

此句语气轻柔,却未及落下尾音,白迹大跨步上前,顷刻将白司逼至靠墙。

白司猝不及防:“你……唔!”

修长的指重重抚上他的唇,堵回字句,又以指腹处的厚茧摩挲起来,刮擦感如同成群的细细密密的蚂蚁,钻入白司脑海,他意识一瞬空白,神色流露惊慌。

却在这时,白迹忽而低头,轻而浅地,吻了吻他的额头。

白司蓦然睁大双眼。

“早些休息。”他笑起来,驱动移形阵,消失离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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