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于春夜(120)

高靴光可鉴物,视线沿靴体缓攀而上,风冥国皇帝宛斯琉尔面覆深影,望不清神色。

筋劲骨力的手指叩敲椅柄,高椅之上落下幽凉字句:“死者系何人。”

“死者恰有四十二人,男女皆有,全数被生烧而惨死,死后又遭割首曝于街头,形容极其可怖。”

探卫讲完,低低勾颌等待继续询问,却于良久之后,听得宛斯琉尔支腕撑额,散漫道:“退下。”

探卫眼瞳一颤,敛目应“是”,恭谨退下。

待其离去,那高椅之侧现身一男子,面庞嵌在兜帽内,执杖欠腰行礼。踟蹰须臾,他道:“陛下,此事举国皆知,又实在骇人听闻,于安定民心不益,须早施对策。”

宛斯琉尔斜乜他,遽然讽笑:“骇人听闻?”

“真有意思。”抬腿跷于膝盖,宛斯琉尔悠懒仰靠椅背,“丘先生为贪婪教中人,竟也忌惮区区一名杀人疯狗么?”

“陛下。”男子,贪婪教教徒丘刻蹙起眉,正色道,“您切勿小觑疯狗,一旦放任不顾,来日必成肘腋之患,更何况——”

“何况什么?”宛斯琉尔眯眸,淬出危光,“于此之中,莫非也与贵教有所干系?”

丘刻蓦然一滞,须臾眉愈拧,道:“自然无关,刻不过出于善意提醒。”

“那便罢。”宛斯琉尔扬起眉梢,墨红眸底显露乏倦,“你亦退罢,不必再言。”

然又片刻,身侧人并无动作。

宛斯琉尔微感不愉,蹙眉抬眸望,却见那遭火焚而落满疤痕的面容之上,一双阴寒的双瞳赫然望着他。

“陛下。”

丘刻缓声轻语,语调倏忽变幻,竟怪而兀地浮现笑意:“您当真好生决绝。”

宛斯琉尔一瞬目僵,他双瞳扩散又凝聚,语调生硬道:“本皇已屡次言明,即便贪婪教主,亦不可伸手风冥国事。”

“是么,倒是忘了。”丘刻扯起唇角,诡然笑,“可依我所见,您尚未领会都城纵火一案所藏端倪。”

宛斯琉尔偏开眸光,眉目沉压,似有浓郁不耐:“无需废话,你直言便是。”

“那好,陛下请稍思。”丘刻缓步而行,绕高椅慢踱,“火起,又令之丝毫不伤人,由此见得该火如何?”

宛斯琉尔垂眸,沉吟须臾,答:“非凡火,为异能之火。”

“不错。”丘刻颔首道,“异能之火,得此杀力,可见此疯狗于火道如何?”

宛斯琉尔似有所悟,迟缓答:“天赋异禀,登峰造极。”

丘刻骤然止步,停于高椅之后:“那么随之,火系异能天赋异禀又登峰造极者,当今除却陛下,莫过于何人?”

宛斯琉尔猝然睁大双眸。

他吐息欲言,然此瞬,喧嚣人声忽而自远至近,奔走惨叫之声迭起,争相挤拥,声声整耳欲聋:

“救命!”“是火、火烧起来了!”“快逃!”“啊啊啊——”

深红双瞳簌震,宛斯琉尔猛地于高椅起身,大踏步向外去,拉开门,顷刻,无数熊熊火光撞脸而来!

他倏然蹙眉,抬指蓄火为盾,以火挡火,发出巨大炸响。

嘭!

殿内绒毯刹那化作灰烬。虽得浓紫结界作挡,丘刻亦遭冲力,踉跄扶靠墙壁。

他连连呛咳数声,抬眸,眸光深暗同宛斯琉尔对视。

一时间,殿内唯余火簇噼啪作响。

又过许久,不知是谁传出,竟有几位朝臣匆促赶来殿内,拘礼慌问道:“陛下可安好?”

宛斯琉尔尚未作答,朝臣复赶添一群,殿内气喘吁声回荡,数十道眸光交汇而来,殷切呼唤:“陛下!”“陛下!臣等来迟,陛下恕罪!”“不知陛下可无恙?”

深红瞳底闪过愠怒,宛斯琉尔森暗环扫殷勤众人,引众人霎时噤声。

“众卿莫忧。”他慢调缓语,遏下心中恼,生生扯唇笑起,“吾身安然。”

群臣欲言,遭其陛下打断:“夜已深,此番无碍,众卿不若暂先归去,晨时再到殿。”

这便是分明的逐驱之意。

群臣不敢复言,皆行礼,转身欲退,却在此瞬,又得一人高声喝:“慢!”

群臣顿露怔然,循声抬眸望,望见不远处竟显出一张熟悉面孔,诧异接耳互道:

“那是……”“那莫不是董阁老?”“可他怎会来此?”“他不是已然致仕了么?”“不知他身边跟着的那位是……”

身后长靴步履起,议论渐渐声止。

“詹先生。”

宛斯琉尔深红瞳微眯,斜去,淬寒盯上其身侧之人,打量他须臾,又转望詹卿,笑道:“更深露重,您怎会来此。”

詹卿面色深肃,行礼,恭谨而径直言道:“陛下,风冥古训言,君父之命,臣子须从。然倘若君父无度,便可由臣子清扫君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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