啜泣声声,声声变调。
良久,猫咪踢动粉爪,仰眸,瞳光彻底涣散失焦。
长指隙间的浅灰领带遭抽离去,白迹餍足舐虎齿,复又轻嗅灰丝,其上冷意淡散,已然晕出浓郁松香若焚。
香调纷纭,漫过格窗,其外日华渐媚。
已至次日天际明。
远处叩门之声起落,十字耳坠曳动,映光斑入眸,猫咪却偏头无视。
白司遭他拢盖外衣上肩,淡淡乜他,下榻去应门。
其外却是柯汎。
柯汎神肃,端着早餐托盘,欠身行礼:“少主晨安,不知您的伤势可有所好转?”
白司欲言语,身后松木香澈澈袭来,白迹低笑答话:“有劳柯先生心系,哥哥已近无碍。”
柯汎敛眸,眉眼没入阴影去,无声微蹙眉:“汎见过宛斯殿下。”
“嗯。”白迹颔首应,“请入内。”
三人入屋,柯汎放下餐盘,退至一侧,道:“餐点依家主吩咐所备,二位请慢用。”
白司微滞,灰瞳移至柯汎那侧,瞳底露踟蹰,却未启唇。
柯汎眉稍扬起,询问:“少主有何吩咐么?”
白司咬唇又松,道:“……那盏胡桃姜汁,亦是承父亲吩咐么?”
“嗯?”柯汎循之望去,却似恍然,道,“不错,胡桃姜汁是为祛寒,今晨家主病中昏沉,却特意嘱咐……”
“病中?”灰眸倏忽轻颤。
“啊……”柯汎显露讶异,“少主不知么?家主夜里染寒症,此刻已烧热不止,朝会亦随之免了,尚在榻……”
他话尾未息,银斑光芒飞流,白司捉住白迹之手,已然消失离去。
东侧寝楼,侍从们正躬身洒扫。
间或有窸窣议论之声:
“适才那数位医者所言,你听清了没?”“自然。皆说是此番病虽轻,却来势汹汹,家主少说须得静养半载……”“半载,那可难了,朝中平日里诸多政务,怕是要理不清了罢。”“唉,可说呢……”
忽而议论陡散,因着众人视野之中,银白光点烁动,显出一双熟悉的漆黑长靴。
侍从们纷纷噤声,行礼欲退。
“慢。”白司攥紧白迹指骨,眉蹙,冷道,“我是否曾言明,凡涉及父亲事宜,一应当即向我通报,不得怠误。”
语调似冰掷玉案,闻得侍从们胆寒跪地,领头一人惶然道:“仆等知罪,可此事实受家主之令,令我等不可轻易教外人知——”
话未逾半,那人骤然自知“外人”二字是为不当错言,战战兢兢,不敢再辩再语。
灰眸愈冷寒,白司敛瞳攥指,拢眉道:“即日起若再犯,当罚。”
那人战栗愈烈,答不成字,匆促躬身应声而退。
廊下归于寂静,白司垂首而立,漠然默然。
白迹眉心亦起微澜,他启唇欲言,身后柯汎匆促赶至,喘道:“少主,您不必过忧,家主已用汤药,且……”
“汎。”白司瞳珠斜乜,压抑嗓调,“父亲病因,是否实则在我。”
柯汎微怔。
“我有罪责。”他敛入灰瞳,缓声轻语,“此身寸寸皆受父母恩赐,司却未曾善待己身,因而惹父亲发怒生恙。”
灰眸眸光露出从未有过的戚色,柯汎立其身侧,唇欲启,却发不出声。
须臾后却见白迹抵近一步,揽白司入怀,轻捏后颈,同他柔慢耳语,惹白司埋面入他怀中。
二人又显万分亲昵,柯汎——“柯汎”眸底浮现烁烁愠意,他压抑稍些,忽而抵唇低咳。
“少主。”他唤,得白司抬眸回睨,又言,“您若有所虑,不如此刻独自入内探望家主,适才屋内传来走动声,当是家主已然醒来。”
白司抿唇,踟蹰,仰面望白迹。见得咫尺处的红眸微弯,长指抚过小痣,白迹柔语道:“哥哥请去,我在此处立等。”
言毕,松木香拂离鼻尖,微微后退。
“柯汎”欠身道了声“请”,迎白司入内去,而后自外侧掩上门。
高门之上显露鎏金光阵,而他幽慢回首,终于显露真容,却并非旁人,正是那“重病”之人白颂。
倏忽火簇扑目而至,白颂偏头避开,眸光森沉,见得白迹歪首轻笑。
“好家主。”白迹咬字悠漫,“传闻易容法器早已失传,却不想是在东灵,当真教人讶异呢。”
“你是何时察觉。”白颂面覆阴霾。
“柯汎全无异能,但委实衷心细致。”他道,“少主重病味乏,又厌恶苦感,纵然因是家主所赐,使得少主非饮胡桃姜茶不可,怎会不佐以甜食去苦。”
“原来如此,受教。”
“‘教’字不敢当。”白迹提膝,步步逼近,“我原料想是贪婪教徒潜入东灵生事,顺势观他有何谋划,却不预及,实是一位好父亲在算计自己的亲生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