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公不作美,方才不少人都叫这么一场雨兜头盖脸地浇下来, 浑身上下没一处干爽的,好不容易就着这个火堆烤干了些,干草却是被烧尽了。
好不容易外头的急风骤雨噼里啪啦地消歇,破晓时分, 天边浮现一抹蟹壳青。
顾敛之后半夜靠在石壁上,任由神思散乱, 心绪不宁。
怎奈这下过了雨, 藏在深处的活物也都出现了。
没了夜色遮掩,蛇虫鼠蚁窸窸窣窣地穿过如茵绿草,攀着枝蔓逶迤前行。
还是江沿最先发觉, 连忙出声示意, 唤醒了离那毒物最近的一名侍卫。
听到这处动静, 顾敛之抬眼去瞧,这一看倒是不要紧, 却是发觉不对劲来。
这些毒物总觉得有些熟悉, 就好像他先前在哪里瞧过似的。
蛇虫狡猾, 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滑入洞穴,对准瞄上的猎物, 狠狠地咬了一口。
突然遭到袭击,将还在梦中的邓卓惊醒,紧接着便是隐隐作痛,浑身上下都抬不起劲来。
顾敛之毫不犹豫地掷起飞刀,将那条毒物的脑袋钉在石块上。
除此之外,他连忙翻开衣袍,撕下里面中衣衣摆,打算为他治伤。
邓卓有些受宠若惊,只是推拒的话甫一开口,就被王爷一句,“你这毒可不能耽搁,要想活命就乖乖由着我的法子来。”
他果真没再抗拒,顾敛之则是亲自替他将毒吸了出来。
王爷天潢贵胄,竟然屈尊降贵为他做到这个地步,邓卓心下感慨,很是触动。
或许和早就背离初心的梅长老比起来,王爷才是那个心怀天下,容得下南诏子民的好主子。
只是梅长老于他同样有恩,是以不能将她捅出来。
踌躇之际,忽然听得一阵由远及近的喊声。
顾敛之凝神静听,这才发觉是林詹事和阮成恩骑着马一路赶来了。
怕变故迭生,临行前顾敛之与秦公公交代过了,若有急事与林詹事和阮御史商议就是,却不成想,二人这般快便过来了。
几乎是城门一开,阮成恩便骑着高头大马疾驰了出去。
盛京城中出事了,都在传罪魁祸首是他顾敛之。
只怕不出两个时辰,圣人便要传他进宫门话了。
阮成恩早在来之前就弄清楚了昨夜到底是发生了何事,这会子亲自来请他回府,心底也是犯怵的。
听他道明来意,顾敛之环顾四周,瞧见因着奔波劳碌了一夜,故而面脸倦色的护卫们,只好点了点头,“也好,你先带着诸位兄弟先行一步。”
瞧他神色还算正常,阮成恩悄悄舒了一口气,在他耳边压低了嗓音,“你若现在不回去,周廷的尸身就要被人抢走了。”
周廷怎么了?顾敛之闻言一惊,索性瞪着干涩的眼又迟疑问了句,“究竟是发生了何事?”
瞒是瞒不过的,阮成恩干脆言简意赅的将昨夜长街之上发生的惨案公之于众。
众人皆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,又见林詹事与其惆怅的道了句,“府上的周护卫周廷也在其中。”
俄延一会,尽是沉默回荡在静谧林中,顾敛之往远处淡扫一眼,到底是道了句,“先行回府吧。”
约莫过了个把时辰,马车行至长街,顾敛之悄然掀帘,冷不丁听到一句咒骂,“堂堂宣王,仗势欺人还不够,竟还故意为难,如今许多无辜之辈因他丧命,他永生永世不得好死!”
顾敛之嘴角噙着抹诡异的笑,竟然硬生生地都听完了。
越是往胜业坊走,这样的话便不绝于耳,无非又是故技重施罢了,只是这一回可惜他不在,没有亲眼瞧见这么一台好戏。
马车驶进槐花巷,果然瞧见了不少生面孔,多是满脸麻木的百姓,挎着菜篮,里面装着烂白菜臭鸡蛋之类的东西。
还当是多大的阵仗呢,就这么些人,顾敛之自是不惧。
可阮成恩却再三劝他,让他千万低调些,眼下他正处风口浪尖,若再引得民愤,只怕言官们口诛笔伐,要给他定个大罪。
顾敛之熟视无睹,快步下车,众人见宣王出现,纷纷拿起手上的东西,向他用力的掷了过去,却见他解开披风往前一转,尽数还给了众人。
徒留阮成恩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,难怪他一点也不慌,原来是早有准备。
等等,他以前怎么不记得顾凛还有此等好技艺。
“尔等被有心之人操纵,偏听偏信,不辨是非,本王暂且不与你们计较,可再有下一次,本王不介意杀鸡儆猴,挑出你们当中挑事之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