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老太太已经醒了,正跟许盼说笑呢。
“真是辛苦我们盼盼了,为了照顾奶奶都把自己饿瘦了。”
老人手掌骨瘦如柴,手背像是攀满枯树皮一般,没有肉感和血色,抚上女孩白嫩的脸庞,像是岁月给人的警告。
梁随推门而入,将报告单收进外套衣兜。
“奶奶。”他轻唤一声,祖孙两人同时朝这边看来。
老太太笑起,眼窝深陷,皱纹爬满脸颊,头顶的银丝一天比一天浓郁。
她一如既往的慈爱,“阿随回来了。”
好久没见到这位孙女婿,前段时间听许盼说他一直在出差,所以都是许盼一个人在照顾她。
“嗯。”他从床边拖来一把椅子坐到许盼身边。
小两口跟老人家聊了一会儿,老太太精神不错,吃完午饭还让两人扶着下楼散了会儿步。
住院这段时间,袁峥他们也没少来看望。
老人家都有同样的心愿,希望能看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成家,所以袁峥和罗沛瑄的恋情也没瞒着。
两位老人听了都高兴。
罗沛瑄虽不是从小跟他们住一个院子,但跟袁峥他们结识后,几家大人也都互相认识,对这几个小孩也都熟悉。
大家族的小孩,婚姻几乎都被父母操控,但袁罗两家都互相知根知底,能在两情相悦的基础上相互促进那是更好。
五月也无声无息追了上来。
老太太病情时好时坏,换季这段时间容易得流感,老人家身子骨经不住这些折磨,所以大家都格外关照着。
但躲过了流感,却还是没防住病痛。
五月中旬开始,许老太太就又住进了重症监护室。
许长安和梁随一直都在尽力联系国内外最知名的医生,老太太住进监护室的第一天,几位医生就被安排在医院的高级诊室里。
重症监护室里没办法让家属照顾,但许盼心里慌,又是好长一段时间没休息好。
期间梁随进去探视过一次,那天许老太太说了不少话,许盼追问他奶奶跟他说了些什么,他都含糊糊弄过去。
这段时间罗沛瑄一直在尝试带许盼出去放松心情,她勉强接受,但眉间总是忧心忡忡的样子。
知道她是在担心老太太,但总这样也不是办法。
哄许盼的任务是梁随交给罗沛瑄的,她也怕许盼这样会憋出病来,所以也在努力开导她。
月底总是自带一种忧伤的氛围。
天气入暖后,京州迎来了第一场暴雨。
许盼此时正坐在美术馆的办公室里,眸底是院子里沉闷的雨点绽放在石板路上,窗沿上。
电话里,许长安低沉闷哑的嗓音也浮上了不属于他的沧桑。
“盼盼,奶奶走了。”
紧接着,天空传来一声闷雷炸响,闪电一道接着一道撕裂暗无天光的云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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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老太太的葬礼举行在六月初,旁系亲友也来了不少人。
那些许多年都见不上一面,连名字都说不上来的亲戚,男女老少都有,通通跪在老太太坟前哭得撕心裂肺。
许盼知道这些人都不是真心实意的伤痛,不过是看许长安回来了,想在他面前表现一番,试图攀上许家的高枝。
从听到老太太去世的消息,许盼已经不知道哭了多少遍了。
那是从小陪她长大的奶奶,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,明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,可她还是无法控制眼泪夺眶。
此刻跪在老太太墓碑前,看着其他人假惺惺的哭泣,她心里只有冷笑,即使心中有泪,眼里也流不出一滴。
出殡这天天气不错,日头照得人暖洋洋的。
六月天暖,每天都有艳阳高照。
许盼在家休整了好长一段时间,心情一天天好起来,美术馆的工作搁置了不少。
许老太太的离世,带给她的打击太大。
那几天她整天窝在被窝里流泪,饭也吃不下,哭累了就睡着了。
进了一次医院后,梁随被吓得不轻,也把工作推了。
天天就盯着许盼吃饭,带她出去散心。
日照一天比一天热烈,许盼复工的第一天,陈婷就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。
“盼姐,听说之前画展钢板倒塌的事故不是意外,前段时间警方介入调查了,好像说是有人故意使坏,布置现场的时候有好多地方的展板没搭稳。”
听她说着,许盼有些出神。
故意的吗?
可是布置场地时,她几乎每天都在现场监工,让人确认了很多遍没有错落才放心的,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。
她还没发问,陈婷就接着往后说:“使坏的人好像是负责那块展区的负责人,听说是被人收买的。当时吵架的那几个人好像是一伙的,故意制造混乱,让人都聚在一起,给没固定好的展板施压。我的天哪,都什么世道了,还能发生这种事。盼姐,还好那天有你老公在,否则那天受伤的人就是你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