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暮衣脚步顿了顿。
她侧头。
她不是为风颂停下脚步的,她停下脚步,是因为发现属下拟好了解契书。
“把解契书送与风仙君。”罗暮衣道,“按照当年的盟约,我和风仙君联姻,以骞生桥修建成功为界,此后都可自行解契。如今看,还有三年便可完工,把此书与风仙君,也可早日磋商,到时候解契快些。”
她想了想,“对了,解契之前,还是别见了。”
“如今是两看生厌。”
她回头看了眼风颂,风颂的手,已经握成拳头,但毫无知觉。
他怔怔看她,似还在思考什么,也似什么都思考不了。
罗暮衣直接走了。
独留震惊的魔官。
“魔主,您这是去……”
“他离开,我再回来。”罗暮衣冷哼一声,毫无情感。
这个“他”,没说是谁,但不言而喻。
……
而此时,风颂全身都是绵麻的。他如坠在云中,震惊要把他撕裂。而吐血后,生理上的疼痛,才后知后觉地让他领会到了更真切的疼痛。
那疼痛来自心口,哪怕他还未完全相信所见,还处在震惊之中,这疼痛已经开始了。
风颂握住长剑。他的手紧紧地扣着剑柄,几乎要出血。
但更让人震惊的事出现了。
“风君,这是……魔主让拟的解契书。”
“请您过目。”
风颂盯着解契书,这才整个人都陷入冰冷。
解契。
……解契??
他过去十年,发生任何事,他都从没想过会和罗暮衣解契。
……哪怕她身上,有他过去从没想到过的道侣特质。
但风颂早就认定罗暮衣为道侣。
身为道侣,她会忍耐他的脾性。
身为道侣,他们互相陪伴,到生命的尽头。
风颂做好了他们会有各种摩擦的准备,但从没想到,这件事,会突然——
突然就被罗暮衣这么斩掉。
他抬眸。
这一刻,魔官都愣住了。
他看到了过去那冷傲,高贵的风君,露出了从没有过的无措神色。
他一双眼都红着,嘴唇还沾着血,但脸上却是茫然。
他嘴唇微颤,似是想问:真是她让拟的?
但方才的一切,替身,解契,都足以把风颂的理智、风颂的心脏活活碾碎。
他没有接解契书。
魔官一时也不知所措。
风颂缓缓站起来。
却突然又听到脚步声,是有旁的魔官,急急走来。
风颂抬眸,眼中一时闪过希望之色。
只不过这希望之色,过于渺茫。
但见魔官过来,也不知所措地看了风颂一眼,才在他面前跪下。
“风君,这是魔主她……让我与你的。”
风颂喉头动了动。
因为他,看到了魔官的手掌上是什么。
正是他不日前送给罗暮衣的芥子戒。
他缓缓地接过戒指。
戒指正是当日……他送给罗暮衣的三件礼物。
一样都没少。
一样都没变。
这个认知,突然让风颂肝胆尽碎。
他似全身都要碎了。
魔官:“魔主说,还有其他的……她整理后,还给风仙君。既然决定要解契,风仙君也要算清一切,那她这里就不再留风仙君的东西。”
“……不再留?算清一切?”风颂抬眸,眼都红了,声音都在颤抖,“我何时,何时与她说过,要算清一切?”
他的声音却突然止住了。
就是这几日,他在除夕说让罗暮衣不要求他,她依然选择赶走他后,他慌了神,于是想方设法想让她见他,却是高高在上的态度。
他也说了些狠话。
但那些从来不是本意。
从来不是。
成婚十年,她要当真么?
解契和替身一起冲击风颂,他突然说不出话,气血翻涌,血要涌出,他吞下。
他握着芥子戒,安静了很久。
“我要见她。”
“我有事,要问她。”
“我也有事,要和她谈。”
风颂的声音,压抑着。
似压着汹涌的海浪。
“风君……”魔官也为难着道,“魔主方才说,私下不见您了。”
“她还让我与您带句话……”
“‘还剩三年。风仙君既然喜欢公事公办,那日后都公事公办。私下勿见。’”
私下勿见。
好一个私下勿见。
风颂闻言,睫毛颤抖,随即,他那翻涌的气血,终搅乱了他的奇经八脉,他一口血吐出,血洒白衣,竟是陷入昏迷。
魔官见状也大惊,忙扶住他:“风君!”
风颂,是魔族人心中公认的主父。虽然十年前联姻时众人不看好他,但如今他助罗暮衣所做之事,众人看在眼里,大多数人对他心悦诚服,但不知怎么会突然变成这般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