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微言退开一步,刻意和颜星耀保持一点距离。
他低下头,躬着身,这是身为助理最常见的姿态,卑微、恭敬、毫无存在感,即使有摄像机在拍,也不会拍到正脸。
孙微言的语气也是客客气气的:“您叫我‘宫先生的助理’就可以。”
“宫先生的助理”,既是他的身份,也是他的名字。
至于他的本名,根本不值一提,也没有人会记住。
“宫先生的助理?”颜星耀蹙起眉,看向孙微言的目光渐渐多了一些审视的意味,“是他让你这么说的?”
两人心知肚明,颜星耀所说的“他”,自然是指宫笑尘。
颜星耀轻哼一声,鄙夷又不屑。
他早就听闻宫笑尘这个人极是冷漠霸道,对待下属也不近人情,什么“宫先生的助理”,仿佛古代的皇帝给近侍赐名,不允许有自己的名字。
窗外风云突变,黑沉沉的乌云压了下来,好像要下雨了。
“太过分了!”颜星耀咬着牙,看样子好像马上要拉着孙微言起义。
孙微言知道他误会了,连忙说:“不是这样的。”
颜星耀猛地看过去。
怎么?他居然替他说话?
孙微言的慌张让颜星耀更加笃定了自己的判断,到底是怎样严苛又没人性的言行,才会把人吓成这样。
颜星耀又悲又怜:“我就知道。”
怎么办,误会好像更深了。
孙微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,他是来撮合两个人在一起的,不是要拆散他们的。
“真的不是。”孙微言急得快哭了。
“好吧。”颜星耀不想让他为难,所以避开了这个话题。反正总有一天,眼前的人一定会亲口把名字告诉他。
颜星耀悠然一笑,向孙微言伸出手,说:“我叫颜星耀,很高兴认识你,宫先生的……助理。”
他故意把“宫先生的助理”几个字说得很重,有无奈也有对宫笑尘的抗议,孙微言听得出来,心照不宣地笑了笑。
妄图铺满天空的乌云露了马脚,外面短暂地放晴了,一束光落了下来。孙微言伸出手,又后知后觉地收回,他仓皇地身上擦了两下,说:“你好……”
宫笑尘还在楼下,孙微言不敢让他多等,他向颜星耀告辞,急匆匆地跑了下去。
眼前这个坐在车里的人就是这本书的另一位主角——宫笑尘,身份是个霸总。
根据作者的设定,宫氏家族的根基深不可测,商业版图广袤无边,作为宫氏家族新一代掌权人,宫笑尘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霸总,而是一位掌握着这个国家经济命脉的重要人物。
只要是这本书里的人,一定听过宫笑尘的名字,也见识过的他的手腕。
只要宫笑尘想,他随时可以成为各国首脑的座上宾。
但是有一件事,孙微言一直没有弄明白,那就是宫笑尘具体是做什么行业的。
大概、也许、可能是一个横跨金融、医疗、酒店、航运、制造、甚至是殡葬业的跨国财团吧。
反正就是商业巨子,有钱就对了。
有钱人的一个特征是特别忙。
这可苦了孙微言,因为作者根本没写宫笑尘在忙什么(实际上是因为作者没上过班,不知道真正的霸总是什么样子,每次都用“开会”一笔带过)。
为了维持住霸总的人设,孙微言只能绞尽脑汁地给宫笑尘找点事做,以便让他忙起来。
每次进入总裁办公室,孙微言一定要抱着一摞文件夹请宫笑尘签字,至于签的是什么文件,鬼才知道,毕竟宫笑尘在这本书里的作用是谈恋爱,不是工作。
有钱人的另一个特征是脾气不好。
孙微言第一次见到宫笑尘时,因为一点意外,不小心笑了出来。
当时的孙微言并不知道,这是对宫笑尘极大的冒犯。孙微言甚至来不及道歉,宫笑尘便一把抓住他的下巴,慢条斯理地问他,什么事这么好笑。
那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,孙微言深切感受到什么叫目光能杀人。
自那以后,他不断提醒自己要谨言慎行。
今天,他又惹得宫笑尘不高兴了。
其实孙微言根本看不到宫笑尘的表情。
他宛若高高在上的神明,周身隐匿在黑暗里,只有在车窗降下一点时,散漫的光才敢在他的下半张脸掀起冰山一角。
那一道被明暗撕扯的线条极有规矩地定格在一个地方,一分不多一分不少,弥足珍贵的光线不只让宫笑尘的薄唇更显寡情,也让他精致优越的下颌角越发凌厉。
宫笑尘正把玩着一个打火机,他没有将它点燃,只是娴熟地在手上变换方向,金属质地的打火机偶尔发出清脆的声响,好像子弹在有力地上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