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“吃的”二字,小男孩死气沉沉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光亮,渴望地扭过头看着他的爷爷。
躺在那里的老人毫无疑问,生命已走到了尽头,费尽最后的一点儿力气掀开眼皮看了一眼,很快又阖上,沉重地呼出一口气,断断续续地交代遗言,“去……石娃,跟着……老爷走……以后…要孝敬老、老爷……”
这么几个字,老人说的极尽艰难,小男孩犹豫着,看着躺在那里的爷爷,又看向屋子中央的代真和魏三。
摇摇晃晃地站起来,走过去牵住了代真的手。
魏三一瞬间眼睛睁得老大,看着石头那和代真交握的小手眼中充满了不解。
石头仰着头看向代真,却未得到任何回应,他也不在意,又看向躺在茅草中的爷爷。
老人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,现在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了,只是嘴角牵动着露出一抹笑容。
不管曾经经历了什么,至少走之前,他心里是满足的。
代真握紧了石头的小手,默立片刻,道,“走吧。”
魏三跟在她身后,回头看了一眼,犹豫着问道,“这丧事该怎么办?”
“回头置一口薄棺,你看着找个好地方葬了。”代真走在乡间小路上,牵着石头,后者走得跌跌撞撞,“到时你问问这孩子,他若是想来,就送老爷子一程,若是不想来,就算了。”
魏三急了,看了石头一眼,“那怎么成,那可是他亲爷爷,他怎么能不来,而且他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,怎么做的了这样大的决定?”
代真不理会他,专心致志地走路,一旁的石头仿佛什么都听不懂,也埋着头赶路。
“石头这名字听着又硬又冷,不好,我打算给他改了。”
魏三无奈地看了一眼任性的小姑奶奶,出口的话阴阳怪气的,“您是谁啊,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!还需要问我的意见啊?”
“我也不是征求你的意见,只是个通知。”
魏三都不想走了,真想把自己就扔在野地里,“得,您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!”
“回去就叫这孩子拜我为师,跟我学医,给他取得新名也要与医结缘……不如就叫五方?”
“您开心就好。”魏三已没有与之争辩的意愿了。
新鲜出炉的五方看了一眼代真,目中闪过愉悦的光,步伐都轻快了许多。
回到宏济堂,代真叫魏三照顾着五方沐浴,又出去买了两身成衣。她摸了一把五方痩瘪的脸颊,“小孩子只要能吃上饭,就长得很快。”
五方亲近地抓住她的手,不肯放开,代真于是用另一只手又摸了一把他细软的头发。
惦记着要给五方养身子,代真在厨房内多做了些零食点心,平日放在灶台上,只要五方想吃,随时都有吃的。
黄昏时分,她带着五方去拜访了邻居,并且毫不客气地通知对方,日后要多准备一个人的饭食。
好邻居花满楼照单全收,还贴心地询问小客人饮食喜好。
五方却只是一个劲地往代真身后缩,右手紧紧攥着代真的袖子。
代真歉意地说道,“这孩子今日才到我身边,许是认生呢。”
花满楼洒然一笑,并不放在心上,“那我要赶在陆小凤回来之前好好讨好这位小公子呢,等他回来,便也要面临我今日的窘境,届时我也可好好嘲笑他。”
说起陆小凤,代真便又多说了几句,“也不知他在外过的怎么样,打算用什么方式解决那些劣质药材。”
陆小凤此时也正思考着这个问题,他摸了摸自己修剪整齐的两条极漂亮的小胡子,在客栈同自己刚交的朋友对饮。
“若是能找到刘家存放药材的库房,一把火烧了倒也干净,可难的是,烧了这些药材,短时间内江南的药材市场必然会出现一个十分大的缺口,百姓无处抓药,必会引起大范围的恐慌。”
陆小凤忧愁地斜坐在椅子上,一手撑着下颌,一手执着酒壶,姿态放荡不羁,而他对面的男子一袭白衣,剑不离手,端坐着听他倾吐烦恼,笔挺得如同一枝脆嫩的竹。
“喂,西门吹雪,你也是个聪明人,帮我一起想个办法呀。”
西门吹雪与陆小凤年纪相仿,性情却完全不同,前者沉静,后者活泼,两人的相遇颇有戏剧性。
适时陆小凤赶了一天一夜的路,风尘仆仆,头发散乱,比城墙根下的乞丐好不了多少,随意进了路边一家客栈,身上的银子却花光了,不过一刻就被掌柜的赶了出去。
陆小凤也不走,靠坐在客栈门旁眯着眼打盹儿,就是这么巧,西门吹雪进了同一家客栈,当时他刚刚杀完人,虽看着冷漠,血还是热的,就叫了酒坐在大堂独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