代真等人走了,古怪地面朝杨过,试图对他造成一种压迫,以前这家伙惹他生气,只要摆出这副架势,他会立刻投降认错并把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乱说一通。
简而言之,就是个嘴上没把门的。
可惜,这一招失效了。
杨过装作没看到她,埋头苦吃,风卷残云一般把桌上的饭菜扫了个遍。
从后面出来的小二看到他这饿死鬼投胎的样子,更鄙夷了。
杨过对上他的目光时,沉默了一瞬,他的嘴里塞满了食物,也实在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辩解。
……误会有时并不全是因为没张嘴,还因为长了一张不听话的嘴。杨过终于深刻认识到这个道理。
用过饭,生怕代真问起什么的杨过主动交代自己得来的情报。
“咱们现在呆的这个小镇子,隶属京兆府路干州治下,镇子不大,平日少有外人进出,李莫愁若是途经此处,镇上的人一定会发现的。”
“京兆府路?”代真惊讶了一瞬,“咱们竟然跑的这么远?不过,钟南山好似就在附近。”
杨过想了想,问道,“李莫愁信道教么?”
“应该……信的吧……”代真也不确定,但她有自己的想法,“就算不信,她与道教也一定渊源颇深,不然为何整日穿着道袍?”
“师父好像说过,他同全真教的那些道士关系很不错。”杨过若有所思,“我们能不能去问问他们?”
这种涉及到上一辈的交情,代真并不是很想劳烦对方,她对外人是很冷淡的,具体体现在不轻易请求对方帮自己办事,不轻易同外人建立人情关系。
“这便不必了,李莫愁若与全真教有关系,我们与全真的立场便是对立的,他们若是没关系,我们直接找上门去有胁迫的嫌疑。”代真将桌上的碗碟摞在一起。
“说到底,对付李莫愁这件事是我们自己做的决定,不应该把外人扯进来。”
又来了……杨过蹙眉看着代真清淡的表情,她这样同周围人界限分明的姿态是他最害怕的,好似什么也不放在心里,什么都可以舍弃。
他们相识多年,本该是除了父母外最了解彼此的人,也该是最亲近的人。
可代真对着他,好像把他放在心上,其实只要他稍微放开手,两人就会从此陌路。
他无数次梦见二人分道扬镳的场景——他怀着忐忑的心走在前方,故作不经意地回首时,代真冷淡的站在原地,嘴角的弧度与往日没有任何区别。
也许还会笑着体贴地问他一句,“怎么了?是落下什么东西了?”却绝不会挽留。
一阵冷风吹进来,在大堂打了个旋,随风来的,还有铁骑踏着石板路的哒哒声。
小二本来拿着一块布巾这里擦擦,那里打打地磨洋工,随着这声音行近,脸上慵懒的表情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到恐惧的一张脸。
他快步走到门口,小心地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,其实他不必如此——如他所说,这条街道很短,短到自他听到声音至走到门前这短短的一段时间,那些铁骑已从门前呼啸而过。
仿佛有风从那些精壮的马蹄下吹出,小二腿一软向后坐了个屁股墩,就像铁骑奔驰过后道路两旁的那些行人一样。
“是蒙古兵。”杨过安然地坐在堂中,既没有起身去看,也没有试图躲藏,只是透过敞开的门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蒙古骑兵,他们的马蹄没有激起多少尘土,凶性却不减分毫。
代真本想出去逛逛,此时也没了兴致,准备上楼去了,“好好休息吧,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离开呢。”
原本不时有杂声传来的街道此时静悄悄的,这些蒙古鞑子的到来仿佛启动了什么静默开关,大家都一齐噤声,街角玩耍的几个孩童也被家人拘回了家。
天地间静悄悄的,唯独北地的风不甘寂寞,不分早晚都要出来肆虐一番,彰显自己的存在感。
这风吹得代真手脸都干燥黢红,生疼!她原本用来润肤的香膏效用太弱,用猪油凑活了一些时日,本打算在此地调整香膏配方。
任何不请自来入侵别人家的,都是敌人。这些蒙古鞑子在汉人百姓印象中就是这样的敌人。
这个小镇平日里没几个鞑子兵镇守,每次有这些小队的鞑子兵呼啸而来时,都是要征粮食财物。
从街上这些人家小声的交谈中,杨过得到了这个消息。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,一时扯开衣领,一时又恨恨地踢空气一脚。
终于,他忍不住去隔壁寻代真,谁知后者淡定地坐在桌前铺开纸笔写着什么,知他进来也不抬头。
却赶在他开口前制止道,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,我不同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