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李葵一才发现,她真的是个心理洁癖很严重的人,她接受不了自己喜欢的人说这样的话——换言之,她接受不了自己喜欢的人,没把她放在平等的位置上。
她回头向后看了一眼,贺游原去画室了,不在,他的位子上是空的。
李葵一暗暗咬了唇。
算了,若是贺游原也会说这种话,她就不跟他继续相处了,就像他的那座小游园,若她在里面看到了难以接受的脏污,她觉得恶心,那就没有再逛下去的必要了。
晚自习结束后,贺游原照常从画室里过来补课。李葵一很想和他聊一些什么,但又不知怎样开口,直接问他如何看待两性议题吗?好像太突兀了,况且,她自己也弄得不是很明白。
她没说话,他反而懒洋洋地杵在她身前,率先发问了:“这周末,要不要一起去摆摊儿?”
“摆摊儿?”李葵一怔了下,“摆什么摊儿?”
他挑挑眉:“画画啊,让你见识见识我们美术生就业范围有多广。”
李葵一还是不敢相信。她也不是觉得摆摊儿这件事太奇怪,只是觉得——“你的画作水平已经可以达到可以售卖的地步了?”
“谁说我要卖画儿啊?”贺游原好笑地瞅着她,“咱们去动物园门口,给小朋友脸上画动物彩绘,你觉得怎么样?有没有生意?”
这个主意倒是还不错。
应该有生意的吧?李葵一想象了一下,要是她去动物园玩儿,遇上这个小画摊儿,是会想要尝试一下的。
但……为什么又是动物园啊?他不会是故意的吧?
李葵一掀起眼皮,看了眼贺游原,发现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,嘴角浅浅扬起,好像真的憋了坏劲儿。
太小气了这人。
动物园就动物园吧,她要是不愿意去动物园,他还以为她心里有鬼呢。
星期天上午十点,李葵一如约到了动物园门口。贺游原已经把小摊儿摆起来了,折叠桌上摆放着颜料盒、笔刷桶,洗笔桶在他脚边,一旁还竖了块小招牌,上面用卡通字体写着:
动物彩绘妆
10元/人
无害颜料,水洗即掉
有模有样的嘛。
已经有顾客在尝试了。贺游原正在一个小男孩的脸上画恐龙,男孩妈妈在一边拍照,笑滋滋的。
李葵一以为画一个动物彩绘需要很长时间,但贺游原画得很快,造型也很准,不一会儿,一只绿色的卡通恐龙就出现在小男孩脸上,十分可爱。
男孩妈妈付了钱,牵着小男孩喜气洋洋地进了动物园。贺游原捏着那张十块钱纸币,用手指弹了弹,扬起下巴炫耀道:“厉害吧?”
四月的阳光不冷也不热,温和清透,把他衬得皮肤极白,好像发着光。
“嗯。”李葵一点点头,短暂地表扬了他一下,在他身边的折叠小凳子上坐下,“我能帮你什么吗?”
贺游原把那张十块钱的纸币塞进李葵一口袋里:“帮我数钱吧。”
这话说得,有点“财大气粗”的意味——明明只赚了十块钱而已,被他说得像是赚了十万。虽然听起来不是很靠谱,李葵一还是答应了:“行。”
“正好现在没人,我给你也画一个吧。”
“画什么?”
“你想画什么?”
李葵一想了想:“老虎吧。”
贺游原用笔刷蘸取几种颜料,在调色盘里调出需要的颜色。李葵一看着,觉得神奇,他好厉害啊,为什么一下子就能知道用哪几种颜色可以调出老虎皮毛的颜色啊?而且每种颜色的取量也很准。
还真是术业有专攻。
她正想着,贺游原就张开手,托住了她的下巴。
李葵一:“……”
“别动啊。”他轻声说。
李葵一干脆闭上眼睛,不看眼前的他。她只能感受到笔刷在她脸上作画的温柔触感,像有丝绸划过,很舒服,又痒痒的。他温热的手掌紧贴着她的肌肤,手上的力道时轻时重,有时又托住她的脸,轻轻扭转。
她闭着眼睛,而他,却在看着她。
她没来由地觉得紧张,不由自主地捏紧了垂在身侧的手,眼珠在薄薄的眼皮儿底下动了动,睫毛微颤。
画着画着,贺游原忽然停下了手中的画笔。
她不明所以,试探性地屏住了呼吸,他还是迟迟没有动作。
李葵一忍受不了这种处于黑暗中一无所知的茫然和无措,想要问他怎么了,结果还未来得及睁开眼睛,就听到他微哑着声音开了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