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中每周上五天课,周六那天用来考试,周日白天放假,晚自习照常。高一上半学期,文理科目都要学,一天是绝对考不过来的,便轮流来,第一周考的是语数外与理科综合。
一天时间还是太紧,所以周考的题量大约只有正式考试的一半,但题目会有些难度。
方知晓兴致缺缺,这才刚开学,她还不想把自己逼得太紧,就说:“再看看吧,如果我跟不上了再找你补。”
“行。”
在校门口分别后,方知晓将小电驴骑得“风驰电掣”,很快消失在夜色中。李葵一与她不是同一个方向,选择步行回家。
很奇怪,李葵一最讨厌的运动是跑步,但她却很喜欢走路。
特别是夏天的晚上,凉风习习,城市的霓虹与夜色相得益彰,不是那么喧嚣,也不是那么安静,此时走在大街上,把自己置于无边昏暗与稀散人群中,能感觉自己若有若无的存在,像是同时活在两个世界。
只是现在有些晚了。正式开学后,晚自习变成四节,晚上十点二十才放学。
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,连车辆也变得稀少,只有下晚课的学生骑着单车呼啦啦地驰过,校服校裤被风灌得鼓鼓的,勾勒出青春逼人的模样。
李葵一晃悠到家,已经临近十一点。她弯腰在玄关处换鞋,忽然,她注意到地上多出了一双陌生的帆布鞋,绝不是李剑业这种中年男人会穿的款式。
她抬起头,若有所思地望向弟弟的房间——每次苏见林过来,都在弟弟的房间睡。
那扇门现在紧紧闭着。不知道为什么,当她知道苏见林可能在里面时,就觉得这扇门陡然多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。
门底缝里没有光亮漏出,想必已经睡了吧。
苏见林与奶奶还有二叔一家住在一起,在柳芫市下辖的文溪县生活。李葵一三岁那年,被李剑业和许曼华送到了县城里,因为他们想要再生一个男孩儿,而当时计划生育查得极严,他们对外只说李葵一是亲戚家寄养在这的孩子。
苏见林,则是真正寄养在李家的孩子。
第一次见面,是在老家门口的一棵黄桷树下,她五岁,他九岁,风穿叶声簌簌,两人视线交汇良久,都没有吭声。
她以为要叫他哥哥,没想到大人们说,要叫他小叔。
苏见林很沉默,比她还要沉默,吃饭、睡觉、走路,全都寂然无声。
他读书很争气。去年,他考上了浙大竺院,据说和清华北大只差一个指甲盖儿的距离。她曾问他:“浙大好看吗?”他还是只回答两个字:“还行。”
李葵一悄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。
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上锁的抽屉,取出手机给方知晓发消息。正式开学后,刘心照特意交代,不准再将手机带入校园,李葵一没有心思跟校规校纪作对,便将其锁了起来,只有晚上放学后才会取出查看一下消息。
李葵一:但凡你对学习多热爱一分,都不至于与你的爱情失之交臂。
方知晓:什么意思?
李葵一:自己琢磨吧。
她返回消息主页,查看了一下,贺游原还是没通过她的好友申请。
真就那么生她的气么?
还是说,这人果真高贵冷艳,不喜欢加好友?
但他看起来不像是那样的人啊。
方知晓很快就琢磨明白了:“苏见林是不是在你家?!”
李葵一:有80%的可能在我家。
方知晓:什么叫80%的可能,你没见到他?
李葵一:没有,他大概是睡下了,但门口的鞋子应该是他的。算算日子,大学也该开学了。
方知晓:呜呜呜,我现在过去还来得及吗?
方知晓:怪你怪你都怪你,上次我让你帮我问来着,你不帮我!
李葵一:他也不怎么理我的。
方知晓:反正就怪你,罚你拍一张他的照片给我。
李葵一:做不到。
找他拍照片也太奇怪了吧。再说了,她不一定能见到苏见林的,因为她早上六点就要出家门,他那时可能还没起床。
方知晓:哼,绝交!
结果她还真的见着了苏见林。
早上五点四十,李葵一起床洗漱,拧开卧室门就被餐厅的炽白灯光刺了一下眼。她定了定神,才发现苏见林正在餐桌前吃早餐,旁边立着一只黑色行李箱。
听到动静,他淡淡地回过头:“我买了5人份早餐。”
桌子上确实堆了许多早点,包子,油条,葱油拌面,豆浆,应有尽有。
李葵一呆呆地“哦”了一声,问:“你早起赶高铁吗?”
“嗯。”
“哦。”李葵一抓抓头发,“我先去洗漱。”
她快速地躲进卫生间里。看看镜子里的自己,几根头发倔强地凌乱着,没睡足的眼睛努力撑大,左颊上被蚊子咬了一个红点,肩头微微缩着,看起来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紧促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