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房罡毅,你的丑鹰能不能飞远一些,挡着我了!”
“蜻蜓和鹰谁飞得高?到底是谁在挡着谁。”
两只本来就贴得近的纸鸢,几个来回间,缠绕在一起,兜不住风,双双坠落,跌在玉衡湖另一边的山林。
“都怪你。”郑素容把线轴一摔,提着裙摆就要往野草愈发深而密的东边走。
“啧,又去哪儿?”
“把纸鸢捡回来,再怎么说,也是公主的物件。”
“算了,你别去,我去。”
房罡毅往东边湖岸走,纸鸢掉落的地方他看得清楚,那片树林与旁的树木形状不一样,像松树,很好辨认。
姜玥提议:“请公主再叫些人来帮忙找?”
“不要,他自己弄掉的纸鸢,让他自己去找。”
“里头也有你的。”
房罡毅朝远处看了看,公主带来的随从虽多,但各司其职,两个侍卫与女医,少了哪个遇到突发情况都得担责,没有必要的事情,轻易不敢走开。
唯一方便使唤的,剩下贴身伺候公主起居饮食的女婢,那还不如他自己去找更快些。
房罡毅越过两人,很快就远远走出一段路。
郑素容鼓起脸,闷闷地看着房罡毅的背影,一跺脚,回头到姜玥身边:“玥娘,你也陪我去找好不好?”
纸鸢缠在一起,确实有一半是她的错。
方才嘴硬不肯认输,叫她一人去追又觉没面子。
姜玥看了看嘉宁,嘉宁的纸鸢大,一开始没飞起来,谢珲托着有长长尾穗的寿带鸟,趁着风起帮她放飞。
多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也好,哪怕是眼下这样。
“那你等等我。”
姜玥收起紫蝴蝶纸鸢,捡了块石头压着,陪郑素容快步追上绕着玉衡湖岸边,往东侧松林去的房罡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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将近傍晚,骤雨初歇。
沈徵在明清寺山门后的空地,提着一只婴儿手臂粗的毛笔,低头在崭新的牌匾上提字,一笔一划,行云流水。
殿试上给他看诊的周太医医术了得,不过几副药与三次针灸,他掌心每逢雨天疼痒难耐的毛病就大大减缓。
牌匾旁三三两两围了一圈人,有一鸣方丈、两位住持与监院,也有身着便衫的清修居客,皆面露欣赏之色。
“遒劲有力,点画飞扬!”
“沈公子当初寄宿在寒寺准备春闱时,抄的佛经寒寺里还留着,楷书也是在端秀丰神。”
“状元郎亲笔提字,多少商铺重金求都求不到。”
……
沈徵神色未改,瞥了一眼日渐西垂的红日,在众人夸奖里,想的却是方才那场持续了好一段时间的大雨。
谢珲他们今日出行,或许会受骤雨影响,提前回城。
小沙弥小跑着来请示一鸣方丈,双手递去一块玉牌:“师父,山门外有贵客来投宿,说是宫里来的。”
眼下是寺庙闭门谢客的时辰,按规矩不再接见。明清寺并非皇寺,也算不上香火鼎盛的大寺,鲜有贵人投宿。
一鸣方丈接过玉牌仔细看,想到沈徵在朝为官,于是也请他帮忙鉴别玉牌真伪。
沈徵只看了两眼,眉头皱起。
一鸣方丈:“可是伪造?”
沈徵归还玉牌:“确是宫中玉牌。”
且是嘉宁公主的玉牌。
一鸣方丈吩咐小沙弥打理出几间静室,与同样摸不着头脑的监院去山门处迎客。
沈徵立在提字牌匾后,没过多久,见两位师父迎着谢珲一行人,入了山门往寺庙专供香客夜宿的客寮走。
嘉宁公主戴着帷帽,只露出下半张脸,颊下淌出两道清凌凌的水光,像是泪痕,旁边的郑素容蔫头耷脑。
谢珲跟在身后,本该同来的房罡毅与姜玥未见影踪。
沈徵望向一旁作陪的禅师:“沈某许久未来明清寺,不知当初寄宿的客寮房间还可空着?”
禅师双手合十,笑了笑:“派人去知会沈公子牌匾做好时,方丈就安排我们把沈公子当时住的静室修缮一番,今夜若要落脚,还住原来那间,可随时故地重游。”
沈徵搁下提字笔离去。
客寮是清一色的排屋,前排给男客,后排给女客,在中间隔着矮墙与一道垂花门,还未到上锁的时辰。
他没费多大功夫,就找到了嘉宁公主下榻的那间——门前有侍卫把守。
沈徵没有靠近,只在屋外矮树旁停驻,等了约莫两炷香,望见熟悉的身影从屋门后出来,急匆匆往外走。
“谢珲,出什么事了?”
“道麟?”
谢珲讶然,正要再问他怎么出现在这里,被沈徵重复一遍打断,“出什么事了?这个时辰你们应该回城了。”
谢珲揉搓腰间玉佩的络子,他一烦躁就这样。
沈徵看了一眼,听见谢珲有点苦恼:“姜姑娘不见了。天色快黑,这处寺庙距离玉衡湖最近,我先送公主与郑小娘子来此歇息,准备与房公子会合继续寻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