围观者的议论声响起:
“这女郎是谁?生得这般标致。”
“年初搬到居德坊的昭明郡主,不认识?”
“啧啧,哪家郎君有胆子敢跟郡主抢画?”
“我看那人就是故意的。”
沈徵朗声:“恰好,沈某不是那等君子。”
古画竞价在众目睽睽中飙到了六百五十两。
第49章 病容
“七百两。”
“七百五十两。”
“八百两。”
“……”姜玥没有再同他竞价, 胥吏唱价过三遍,这幅画最终落到了沈徵手里。
沈徵遥遥一揖:“沈某谢郡主割爱。”
姜玥蛾眉轻拧,挑眼瞪向他,一句话没有, 只给他留下旋身而去的背影, 带着银杏离开了官卖的客栈。
胥吏在一楼执笔恭候:“郎君来签字。”
沈徵不紧不慢,越过一众目光, 听见同楼层与姜玥熟稔的如意斋东家笑叹“可气得够呛”。
谁说不是。
沈徵拾笔落墨, 叫这份竞拍契书立成。
大比之年还未正式走到尾,他这个状元郎的名号还多少值些银钱, 往后少不了要多作字画,拿去帮补今日豪掷所花的银钱。
胥吏将价值八百两的画作小心翼翼卷好, 收入竹制圆筒里, 双手递给他。
沈徵没接,暖玉上前一步, 稳稳抱着。
“郎君很喜欢蔡老的画作?”
“蔡老的画,可遇不可求。”
沈徵淡笑,没再解释。
是昨日眉娘来说明的事情提醒了他, 他与姜玥比邻而居,分别雇用一对夫妻做管事与厨娘。
姜玥是不再来找他了,但这还不够。
他们打过同一场马球,去过同一场婚宴, 若要深入探究,有太多千丝万缕的无形联系,彼此形如陌路素不相识, 反倒欲盖弥彰。
他迟早有一日要背叛东宫,那还不如做针锋相对的冤家, 叫她更安全一些。
只是惋惜那个月夜的无声对视。
心尖上的小娘子乖巧伶俐,安安静静地坐在秋千上将他温柔凝望。这下又被气跑了。
沈徵立定契书,与暖玉离开客栈。
街上迎面卷过一阵寂寂冷风,裹着细细密密的冰凉雨丝,午后还晴好的天,徒然暗沉下去。
暖玉劝他回去:“郎君,我们还是躲一躲吧,这种天气的雨淋了,定然要得风寒的。”
沈徵颔首,与她退回客栈屋檐下。
被骤然变天困住脚步的不止他们二人。
沈徵视线梭巡,没有找到她,无声弯了唇。
金尊玉贵的郡主当然不在人群里,应是早早躲入华盖马车,回府舒舒服服地生闷气了。
官卖结束的翌日。
新科状元与昭明郡主在官卖场上你来我往,为一幅画豪掷几百两的事情,很快变为皇都百姓一桩茶余饭后的谈资,传入各家耳朵里。
谢珲听到传闻时,已过去了好几日。
他一路进沈宅,一路挑眉诧异,“不是,我不过一个月多不曾来过?”从装点一新的匾额到四处走动的丫鬟婆子,谢珲眨巴着眼细看,若非沈徵还在旁边,简直怀疑自己走错了门庭。
“我就说,你怎么会跟郡主抢画?几时转了性子,我竟然都不知。”
“此事说来话长,不如不说。”
沈徵领着谢珲,拐入回廊,往书房去。
暖玉守在廊下瞧见,就要过来伺候,不料被府里新来的丫鬟连音挤开,“暖玉姐姐,有我就行,今晨你不还说腰痛不想打水吗?”
暖玉一愣,转眼连音就缀在了沈徵脚后跟,“姐姐身份不一样,好生歇着,别操劳了。”
谢珲听了,愈发惊奇地挤眉弄眼。
沈徵视若无睹,叫连音守在书房前,入内掩好门,“上次拜托你留意的事情,如何了?”他在明面接近薛珩,暗地里也拜托了谢珲去打听。
“薛珩这个人吧,家里跟我家一样管得严,吃喝嫖赌还真没有哪样特别沉迷的。我使人跟了他好一阵,他天天除了出入东宫,就是跟个蒙面小娘子到河边租一艘乌篷船,私会到日暮。”
谢珲熟门熟路,自己剔开沈徵案上的茶饼,捏一块去细细研磨,“哎,道麟你这茶不错。”
“殿下给的。”
“太子殿下?”
“六殿下。”
谢珲不出声,低头捣了一会儿,陶壶水烧开了,他斟水,冲出清亮剔透的茶汤。
“我发现,同薛珩私会的那小娘子是……”
“是从我府里出去的。”
“道麟,你到底……在做什么?”
谢珲向来散漫,此刻难得正色,“太子殿下是储君,到底还未登位,陛下最不喜臣子党同伐异,你不要卷进去,蹚这种浑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