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因为他这该死的眼睛和牙!
浑身怒意滋生,剧烈的喘息和压抑闷闷地透过那处小角落传出来,如果这个时候外面有人走过,一定会发现他的与众不同。
但这儿太偏僻了。
江肃藏得很好,甚至又将声音压低了一些,不知道从怀中摸出什么东西来,死死地抓在手里。
——来这儿的路上,他捡到了一个钳子。
眼睛通红,各种情绪夹杂,眼泪决堤而下。
他没有一个亲人了,唯一爱他陪他的是一只猫,他还差点害死了它。
是因为他这该死的变化,是他这面对月光恐惧的特点,是他这怪物一样的身份害的!
没有眼睛,没有牙齿——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?
那只小手颤抖着,缓缓抬起放在眼睛之上。
在他狠心挖掉眼睛之前,他还是一个健全的健康的人。如果挖下去,就再也看不见麦芽糖了。
那只可怜兮兮的、骨瘦如柴的猫,不只是他唯一的亲人,他也是麦芽糖唯一依靠的人。
如果他残疾了,麦芽糖怎么办呢。
江肃胆小了,握着那钳子,眼睛挖不了,或许牙是可以的吧?不就是丑一点了吗。
许久之后他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绝情。
疼痛感使他大脑一片空白,不到十岁的年纪,江肃一个人拔下了自己的牙,鲜血淋漓,对他来说散发着香味,可他一点想吸食的想法都没有了。
折磨自己一年、两年……甚至十年的欲望,在他拔掉牙的那一瞬间,一切如尘埃一般瓦解。
江肃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家的。
第二天阳光从窗户照进来,暖洋洋地照在他脸上,麦芽糖的尾巴在他脸上扫啊扫啊,吵醒了他。
睁开眼来,一切如旧,就好像昨天晚上经历的事情只是他做的一场梦。
摸摸嘴,牙还在。
不大的出租屋房子里,麦芽糖还趴在他身边睡,江肃惊喜无比,抱着猫到怀中来,忙摸了摸。
“糖糖!”稚嫩的声音带着无法遮掩的开心情绪,江肃看见猫身上被他咬伤的地方已经止了血了,可惜为了处理伤口剃了毛。
“对不起,糖糖。”
江肃抱着麦芽糖,如同失而复得的宝贝。麦芽糖贴着江肃,似乎没有一丝生气的意思。
它一向理解和支持它这个不同族群的伙伴。
屋外阳光正好,江肃与麦芽糖温存了一会儿,他看着床边的闹钟时间,忙活着收拾了自己一番,匆匆起来,准备出去上学。
床头柜的闹钟前面,柜子被动打扫得干干净净,清晰地看见一颗干净的白牙放在上面,如同小猫兽牙那样可爱,又比麦芽糖的牙稍大。
他把牙捏在手心里,看着镜子里自己完整的模样,没有缺失任何一颗牙,如果不是手上这颗,前一天晚上痛苦的记忆一定是做梦。
尖牙对他来说是一种纪念。他似乎渐渐忘记了一些事情,脑子里偶尔有些空白茫然,于是他花了钱,把牙加工一下,做成了项链,一直贴身而戴。
手心里温热的项链如同带着郑燎原回到了那一年江肃六岁的时候,那么小的小娃娃,带着一只猫和这一身怪毛病,硬生生地扛下了那么多的苦和绝望。
“难怪,你看糖糖比谁都重。”手指腹捻着那光洁的白牙,郑燎原心中思绪万千,回头看看,盯着面前这个笑得云淡风轻的人,第一次觉得他可怜。
翻了个身,他趴在床沿,在听着他的故事时已然吃完了饭菜,那故事就像良药一样,听完后,似乎连身上都不疼了。
“所以,从那之后,你就开始找控制好吸血欲的办法了吗?”郑燎原凑到他耳边温声问道。
江肃依旧笑着,轻轻摇了摇头,回头与他对视一眼,说:“没有,我还是无法接受我自己身体的变化。那时候我只有六岁,我只是觉得,身体里的怪毛病让我没办法跟别人相处、跟别人交朋友,压根没有控制的意识。”
“真正有这个想法,是有一次麦芽糖有危险,我被人发现了我的身份。”
江肃从前的故事,围绕他整个人生的大部分过往,全都跟麦芽糖有关。
麦芽糖还是那个爱玩的猫,江肃上学之后,它没有地方玩,会顺着出租屋的窗户跑出去,找周围的流浪猫一起玩。
那次,有一伙猫贩子抓到了麦芽糖,江肃回来的时候没见到猫几乎要急疯了,出去围绕着周围找,从下午找到了天黑都没有一点结果。
麦芽糖一直都聪明,它知道被抓走的后果很惨,故意磨蹭掉了脖子上江肃给它戴的项圈,落在地上显眼的地方,因为这个,江肃找到了麦芽糖。
月光撒下来,他变异无法控制,眼中只看见猫贩子在伤害麦芽糖,他就不管不顾地冲上去,凭借自己异于常人的力量和能力,震慑住了猫贩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