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话音未落,府中小厮已慌慌张张奔上前来,“老爷,大公子,三公子不好了!”
“母亲……”
孙氏听得孩儿呼唤,急忙探身近前,目光却实不敢直视孩儿的面目,面前哪还是一张人脸,“娘在,我儿你有何事,告诉娘亲。”
却在此时,忽听院中传来喧哗,主母当场怒形于色,“怎么回事,外头吵什么?”
茂竹急忙前去查看,房门打开一隙,正见来人满面风尘立在门前,“殿下!”
小奴为难地堵在门口,慕容胤怒拍房门,“裴景熙,你依旧不肯见我?”
“母亲,谁来了?”
孙氏急忙转回床前,“是六殿下,想是来瞧你,你……”
“不……别让他进来。”
“这庶子冒冒失失,一路不知打了多少侍卫,他就在门外,若是硬闯……”
“母亲,他是守礼之人,不会乱来。”
“那我叫他回去?”
“我亲自……跟他说。”
慕容胤尽管心中知道不好,可隔着门扇听着房中那道若有似无的微弱气息,依然霎时给人绞碎了心肠。
他明知自己不该来,却还是想见他最后一面,但能不能见到已经无关紧要,也许见到了反要心生不甘,见不到或能潇潇洒洒一拍两散。
上苍是公平的,慕容胤重生了一回,如今上天要借他的手,叫裴景熙也再活一回,而这一回,他爱谁恨谁,念谁怨谁,应当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。
良久,门依旧没打开,他只听见门内传出一个虚弱至极的声音,“殿下,回去吧。”
他缓缓红了一双眼,“今日你不见我,下次见面便形同陌路。”
门内的人自度大限将至,再无见面之时,也不吝口出狂言,“再好不过。”
“往日种种也一笔勾销。”
“求之不得。”裴景熙只当他故意气自己,总也不肯输了阵仗。
“那我走了。”门外的人开口告别。
“快走。”门内的人照旧口是心非。
慕容胤望向身后的人,“一切拜托了。”
涂山氏追上大步离去的人,“臭小子,你这是想骗我老头子的灵药?你允诺我的事情可还未兑现,我怎知你不会食言。”
疾行的人忽而顿住脚步,一字一句如雷霆天降,落地有声,“若我食言,便叫大燕宗庙移,社稷倾,慕容氏阖族罹五刑,受天谴,死无葬身之地。”
第38章 一起粗去玩叭
元平十五年岁末,蜀国新主谯氏再发国书指责燕国毁弃盟约,容留叛民,所行大不义。
燕国主肇着六皇子胤为使,持节入蜀,一贺新主承天景命,二贺春来万象更新,三贺两邦累世通好,盟约永固。
正月初一,蜀王谯史加冠冕,持黄卷,偕臣众,登蜀道问卜祭天,倏忽风云突变,雷霆万钧,有无名刺客从天而降,履危崖仿如平地,过险峰轻似乘云,掌中短匕青光一缕,杀气盈天,血雨腥风内披肝沥胆,刀光剑影中饮血杀人,事了拂衣而去,步入云丛,再无踪影。
正月十三,涂山氏族长涂山昊天上殿拜谢燕国主春风夏雨之德,扶危济困之义,献族中至宝木还丹,以酬恩遇。
相府年内好事连连,先是五子景佑荣升卫尉,后是三子景熙久病初愈,府中张灯结彩,人人喜笑颜开。
“查到了么?”孙氏望着面前垂首侍立的忠仆,愁眉深锁,面色凝重。
“小姐,二十多年前的事情,府中老人多已故去,翻查甚是不易。”
“不易也要给我查下去,我倒要看看,究竟是谁人这般恶毒,害我母子!”一想到三儿因她之故,这些年受尽苦楚,她便食不下咽,寝不成眠,若是查不到元凶,解去心头之恨,她恐这辈子也难安心。
“是,老奴会加派人手继续彻查。”
孙氏放下手炉,她怨三儿刻意隐瞒,死不悔改,更痛恨六皇子无视人伦,诱他孩儿胡作非为,而最最无法释怀的还是她身为亲娘,竟不知祸患出在自己身边,竟不知三儿是为毒蛊所害,竟不知孩儿这些年都是在替她受苦。
可叹三儿弥留之际,她还有眼无珠,将贼人奉为上宾。
那姓段的剑师瞧着稳重可亲,但万万没想到阖府敬重的先生竟在涂山氏替熙儿医治之时突然发难,若不是那腰佩长刀的黑衣人现身相救,只怕酿成大祸。
言出必行真豪杰,一诺千金大丈夫,她心中虽余怨未平,却也不得不承认,是她心存偏见,看轻了六皇子。
老匹夫答应替熙儿解除毒蛊,却得寸进尺要他拿谯史的人头来换,便是一国之君也不敢轻言允诺之事,六皇子却一口答应,即刻便请旨出京。
涂山老儿说,那厉害的蛊毒,还有另外一个名字,叫做痴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