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哼,送你回去?”魏国夫人突然大笑,“我带你走,是在救你呀,宰相夫人?不怕告诉你,今夜燕都会有一场大乱,你的丈夫,你的儿子,你府里所有人,一个都别想活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孙氏身子一僵,莫名一阵心慌。
魏国夫人摇摇头,不再多讲了,她端详着姐姐的面容,年轻时她是很美的,可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老成了这副模样,“阿姐,你怎么老得这么快呀。”
孙氏苦笑,“你倒是依然风华正茂,还是那副好颜色。”
却在这时,车身猛得一震,马儿在一阵嘶鸣中不慎将马车曳进了路边的泥坑。
魏国夫人大怒,“出了什么事?怎么驾的车!”
“夫人恕罪,车轮陷进泥里了,还请夫人下车稍候,我等先将马车拖出来。”
她不耐烦地应了一声,从袖口掏出绢帕堵住面前人的嘴,这才施施然步下车去,“动作轻点,别惊了宰相夫人。”
裴景熙一言不发坐在车内,察觉到车马放慢了速度,“为何慢下来。”
剑霜正在驾车,此时应声说道,“公子,前方道路狭窄,一辆马车陷在泥坑中,堵住半边道路,须等他们过去之后,咱们才能走。”
裴景熙侧身掀开车帘,正见那边车窗内似乎掉出了什么东西,他松手放下帘子,原本未曾放在心上,刚刚合上双目,不想又在此时听到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。
“快些,路都赶不好,要你们何用!”
“夫人息怒,轮轴坏了,我等正在修理。”
“快些!一群废物!”
坐在车里的人陡然张开双目,“剑霜,他们有多少人。”
剑霜看得分明,“除去马车里人数未知,包含那妇人共十九人,都是练家子。”
“车里的人身分不明,暂时不要动,余下的,一个不留。”
老太医听见那声“一个不留”,禁不住打了个冷战,“三郎……”
“伏老想说什么?”
老人家被那双云淡风轻的眼睛盯得有些不自在,“……没什么。”
裴景熙听了也不再多问,昔年心肠歹毒戕害母亲,令他前半生活得人不人鬼不鬼,积云山上旧怨未解,又为了他身上的灵药将他送进道士的丹炉,本不该这么便宜了仇人,但他急着回去办事,就免得夜长梦多了吧。
孙氏靠在车里,忽听外头传来了打斗声,她不知是敌是友,一时不敢妄动,直到府中暗卫掀开车帘,叫出那声“夫人”,她在终于大汗淋漓瘫在车中,知晓得救了。
裴景熙闻讯,亦是大吃一惊,下车赶上前去,望见被侍卫扶下马车的母亲,脸色不觉变得更加难看了。
时隔二十多年,再一次望见母亲的模样,谁曾想这模样竟狼狈至斯……
孙氏下了车,先看见的是伏在田埂上的女人,她不觉吓白了脸,开口询问身旁的侍卫,“她……可是死了?”
“母亲!”
孙氏见得孩儿,下意识去瞧他双眼,见那双眼中往日翳影已去,孩儿一双眸子亮如辰星,“三儿,你……你……看见了。”
裴景熙抬手碰了一下母亲红肿的脸颊,“看见了,终于看见母亲了,孩儿来迟,叫母亲受苦了。”
孙氏喜极而泣,“看见就好,看见就好,老天爷保佑,我的三郎终于全好了。”
裴景熙见母亲如此高兴,也禁不住红了眼睛,“是,全好了。”
孙氏见状,着急拭泪,又紧张地拿出帕子给孩儿擦拭眼角,“瞧我,太高兴了,你的眼睛刚好,可莫敢流泪。”
“母亲无须如此小心,伏老制得灵药,药到病除,孩儿双眼已与常人无异了。”
“好,好,这就好,这就好。”她眼角的余光又瞥见地上的尸首,“这些人……都死了?”
“都死了。”
孙氏望向地上一动不动的妇人,“三郎,你可知她是谁?”
裴景熙双眼含笑,“母亲,她是谁呀。”不等母亲答话,他又轻声问了一句,“不是绑走母亲的匪徒么?”
孙氏一时不知如何开口道明缘由,“……是。”
“那就是死有余辜了。”裴景熙引着母亲上了马车,一时间仿佛忘记了方才的争执,眉眼含笑望向车中的老者,“母亲受了惊吓,恳请伏老帮忙瞧瞧。”
孙氏看见老太医才想起,“三郎,你不是跟伏老去莲花山,怎回来了?”
老人家刚要直说,晚辈已经开口将话头接了过去,“我与伏老在路上碰见了自宁武关回来报信的伤兵,说柔然王假借和亲之名,骗开了宁武关,此刻已带着大军直奔燕都而去。”
“什么!”孙氏闻听险些从座上惊起,“这可如何是好?”